林海自嘲地笑笑,说你瞧这人,一离开我立马趾高气扬的,做事儿有条有理,街上这些铺子的掌柜的哪个敢欺负他?
可远方却提醒道:“行长,是您上次帮三少爷撑了腰,才有的今日的境况。”
“不对。”他摇头,托着下巴看陈轩翻看账簿,那道背影瘦瘦条条的,脊背挺得笔直,连影子都好看,“陈轩他本就是嚣张跋扈的阔少爷,跟了我才收敛了性子。”
“……若再不放三少爷出去,我怕是没机会瞧见这样的他了。”林海捏着茶碗喃喃自语,“毕竟他一遇见我就知道撒娇,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问题一概推给我。”
“太依赖了。”林海的声音发起抖,“连家产都不要了。”
“行长?”远方意识到他在意三少爷的选择,连声劝阻,“就算陈振兴登报说陈轩不是陈记的少爷,您也照样可以把他再娶一回,名分地位什么不好说?”
这话说得有理,林海刚一心动,门外忽然传来醉醺醺的低语。
——你晓得陈家的那个幺儿吗?
——傻得可怜,亲爹都说了只要他肯让林海写封休书回家,就把家产全给他,结果呢?愣是不肯。
——你说怪不怪?本来当个男妻就够丢人的了,现在名分地位啥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一个继承陈记的机会,你说这三少爷是不是傻?
林海手里的茶碗跌碎在地上,远方跑出门寻声去看,半晌面色难看地回来,说刚刚说话的是陈记的伙计,专门伺候陈振兴起居,如此一来方才的话便是真的了。
“他骗我。”林海腾地起身,扒着窗框往三少爷的背影,似哭似笑,“他竟……舍得将我蒙在鼓里。”
“他铁定是怕我骂他笨。”林海越说越气,“不就是一封休……”他猛地住嘴。
一封休书,横刀截断他们的感情,陈轩不愿意,他自己也无法接受。三言两语斩断情丝,说得轻巧,斩断得却是心底绵绵的爱意。
林海忽而想起当年的聘书没有认真写,那时他与三少爷还没有情投意合,成婚时不过刚动心,只是那时他是万万不会料到日后会遇上这样的境况。
远方劝他,说:“三少爷不想离开您。”
“我晓得。”林海死死盯着街口那道悠哉悠哉的身影,咬牙切齿,“他也知道我离不开他,所以就算谎言被揭穿我也不能怎么样!”
“让我休了他?”林海冷笑不已,“我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他就是摸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的骗我。”
“陈轩……我们都当他傻,其实他心里精着呢,聪明劲儿都不知道用在什么地方了。”
林海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眼神却渐渐茫然,他明白自己接受不了三少爷这般拼命的爱,亦知晓唯有生死能将他们阻隔,可生死之事……他忽而冷静,转身问远方:“陈振兴最近还有什么动作吗?”
“就找了三少爷,可能是因为被拒绝,这几日很安静。”
“很安静……”林海眯起眼睛,“自然安静,他手里的财产原本很集中,且几个少爷都为他马首是瞻,可自打三少爷嫁给我,逐步吞并了几个哥哥的财产,如今又不肯回去,他手里掌控的反而不多了。”
“陈三少这一招拒绝弄巧成拙,将陈振兴逼入了窘境。”林海冷静下来,耐心地分析,“我猜他肯定想不到三少爷为了我,竟连家产都不要了。”
远方想到这里也跟着感慨:“三少爷要是回去了,他手里的家产也就跟着全回去了。”
“陈振兴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捏着眉心轻笑,“全败在我手里了。”
冷风萧瑟,三少爷站在路口左顾右盼,约摸是觉得冷了,时不时搓搓手,再对着掌心哈气。林海看了几眼,心疼无比,欲转身下楼把人逮回来,可刚走了一步,身形忽然一晃。
“行长!”远方吓得伸手扶。
他却喘息着退回窗边,用怪异的语气问:“如果我死了,你说陈轩会把陈振兴的家产夺回来吗?”林海不等下人劝阻,就自顾自地说,“他说不要家产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在了……”
“他肯定会带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他笃定地望着远方,“而且没了我,陈振兴就再不能以他嫁人为理由,不把剩下的家产留给他。”
林海越说,眼里的光越盛:“所以说,都是因为我,他才落得今天的境地!”
远方听得面色发白,也不管他是否会生气,扑上来抱林海的腰:“行长,你不能死!”
他这才缓过神,哭笑不得地推开下人:“我是不能死,陈轩这种阔少爷我可放心不下。”
林海说得是实话,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陈三少尚且活得磕磕碰碰,动不动就受伤。若是以死换一份家产,陈轩怕是做鬼了都得追着他哭着去黄泉路。
他正想着,楼梯以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原是三少爷绷不住先找来了。陈轩先是趴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瞧,见屋内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立刻欢欢喜喜地跑进来。照例是要林海抱,抱完再亲亲,最后心满意足地趴在他怀里吃桌上的茶饼,一副餍足的模样。
“街上如何?”林海拍拍三少爷的屁股。
“还成。”陈轩光顾着吃糕饼,心不在焉地哼哼。
他轻轻啧了一声:“没我在,你也能把这条街搭理得很好?”
“那是自然。”三少爷骄傲地仰起下巴,用沾满糖渣的嘴唇摩挲林海的下巴,“可我不想管,我想和你过日子。”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