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也是会变得衰老的。”托因比叹了一口气,“他们看上去还是死时的样子,可是有的等了好几百年,无法再继续等下去了。”
灵魂不会死亡,只会一天天地衰弱。然而在托因比的带领之下,这些终于等到了仪式到来的灵魂好像又重新恢复了生机,纷纷从王座上站了起来。
君王们严格地按照执政的顺序站成一个圈,而应该属于罗伊的那个空位,就在托因比和这个青年人之间。
“我是罗伊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青年人和善地朝塞勒涅笑着,“我甚至没能活着见到罗伊结婚,也没能在这里再见到他……”
他有些遗憾,又有些伤感地揉了揉眼睛,好像还想和塞勒涅说些什么,然而在他开口之前,悬在上方的光球再次开始闪烁,将他融化在了刺目的白光之中。
地宫里又只剩下塞勒涅和年幼的赫卡特,然后光球缓缓地从空中降下,没入了赫卡特的身体,她身边那个透明的屏障,也开始发出夜明珠一般的微光来。只有一个小小的缺口,仍旧是没有颜色没有光芒的。
那就是留给以后的塞勒涅的位置。
她燃烧注定短暂的一生换来的全部辉煌,将是一个神明的灵魂中,微不足道又不可或缺的那四十分之一。
塞勒涅一个恍神的功夫,地宫消失了,她又站在了那条湍急的河流中,面前是已经长大的赫卡特。
没有新月刃,没有银白铠甲,没有在纳格兰生活过的痕迹,她的肤色和每个土生土长的北地人一样苍白,挺直脊背站着的时候比塞勒涅还要高上一点,只有头发还是现实中的样子,半长不短,乱糟糟地束起在脑后。
这个不拥有实体,只活在幻想中的形象似乎是来自于赫卡特自己的想法。
“姐姐。”她说起话来没有现实中的赫卡特那样的纳格兰口音,“真正的我早就死了,存活于世的是没有灵魂的傀儡,和一点残留的虚影。”
“赫卡特……”
“但我很庆幸,她能代替我留在你身边。”
幻象开始崩塌了,先是远方的景色扭曲,然后是视线里只剩下一片漆黑,塞勒涅伸出手摸索着,想要找到能去往现实的出口。
赫卡特惊醒时,正躺在一辆货运马车的货架里。马车在一条不宽不窄的林间小道上行进,而驾驭马匹的人无疑是塞勒涅。
“塞勒涅?”她揉着刺痛的太阳穴,“我怎么了?这是要去哪儿?覆霜城那边……”
她没能把话说完就又倒了回去,趴在货架的边沿上干呕着。
“你的身体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赫卡特觉得塞勒涅的语气比平常要冷漠许多,而且她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坐着别动。”
赫卡特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总算稍微弄清楚了眼下的状况,她在晃动的马车上坐稳了身子,惊异地喊道:“你临阵脱逃了?!”
被说中了心虚之处的女王依旧不敢面对赫卡特的视线:“不许说话。”
即使身体还在承受灵魂的反噬,赫卡特依旧没有虚弱到动弹不得,她掰过塞勒涅的肩膀,揪住她的领子,怒不可遏地质问她:“你和我说我们一定能赢,结果现在你要跑?”
第二十五章 心跳
塞勒涅十分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此刻的愤怒绝大部分都是对于自己无能的愤怒,还有一部分是被赫卡特一语道破真相的羞恼。当然即使她意识到了,也不意味着她就会在心底默默忏悔,认为自己确实错了。
她失败了,但她并没有错。而赫卡特的世界尚还是非黑即白的,赫卡特的认知中,塞勒涅还是那个能够轻描淡写创造无数奇迹的女王,是能在任何绝境中漂亮反击的指挥官,她担负得起一切溢美之词,永远不会成为选择逃跑而不是面对失败的失败者。
这些塞勒涅也能清醒地认识到,因此她不准备和赫卡特争吵下去,而是想让她冷静下来。然而赫卡特接下来的话,彻底毁掉了塞勒涅脑海中仅剩的一点理智。
“你就这么抛弃你的国家?你的士兵在为你送死,你的大臣也在为你送死,他们都在前线坦然赴死,你却连自己的祖国都不要了,转身逃跑?”
塞勒涅甩开了赫卡特揪住她领口的手,轻抚着被揪作一团的布料,似乎是过于激烈的情绪累积到了极限,她反而不大想表现出来了,只是凝视着赫卡特,用比往常还要平静淡漠的语气反问她:“你跟我提这个?你在诺德待了多久?我在诺德待了多久?你觉得你会比我痛苦吗?”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头脑发热的赫卡特就抽出了新月刃,将刀尖指向了塞勒涅:“我要回去陪他们一起。”
“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救任何人。”塞勒涅就好像没看见近在眼前的锋利刀刃,“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现在的覆霜城里,纳格兰的军队大概已经办起狂欢宴会了。”
“那正好,方便我临死之前杀他们几百几千个人。”
固执是塞勒涅和赫卡特除了外貌之外又一个十分相似的方面。塞勒涅明知道赫卡特的性格就是如此,却始终不肯让步,也不肯放下身段去哄哄她——要哄好赫卡特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啊。
“你要走就走好了,我不拦你,你拿刀指着我是什么意思?你体内现在还有几十个灵魂在互相排斥,对你的身体会产生很严重的反噬,这几天你比普通人还要衰弱,发挥不了平时的实力。”塞勒涅一边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