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不想。”
“为什么?”
“……那尹庄主长得跟头河马似的,万一尹小姐随父亲,我今后岂不是要跟河马过日子?再说汾州产醋,她生在哪儿多半也是喝醋长大的,听说爱吃醋的女人最难缠,徒儿想轻松过日子,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陈抟哈哈大笑,赵霁也又惊又喜,暗地里啐道:“还说自己不在乎美丑,这不一试就露馅了?”
不禁反过来想商荣应了这门亲事也好,他跟那母河马过不到一块儿,又不能去找别的女人,最后还得让自己做伴儿。
听里面二人快聊完了,连忙贼手贼脚爬回客房,照先前的模样躺下。
不久,竹帘沙沙作响,商荣回来了。
赵霁面朝墙背朝外肩膀一抽一抽地低泣,像被人端了窝巢的小兔子。
商荣没看出他在造假,想想刚才那一巴掌是扇得重了点,走走停停好一阵,到底来到床边,轻轻推一推他的胳膊。
赵霁扭身避开,以赌气逼索更多哄慰。
等了半天,只等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商荣坐在床沿上,拿着一包芝麻酥饼吃得贼香。
把人欺负成这样还心安理得吃东西,他简直不是人!
赵霁猛一翻身怒目而视,眼睛像两把刚从磨刀石上拿起来的尖刀,还沾着饱满的水光。
商荣漫不经心瞅向他,举起装点心的纸包问:“要吃吗?味道还不错。”
语气如同聊家常,没有丝毫歉意。
赵霁以沉默表示愤怒,对峙片刻,商荣掰了一块酥饼递到他嘴边。
“尝尝吧,不好吃就吐出来。”
这话有点哄人的意思了,赵霁本想再摆点姿态,奈何就像倾心名士的妓女,见了意中人便管不了身价,乖乖张嘴含住点心,慢吞吞嚼着,并不打算吐掉。
商荣顺手挠挠他挨打的右脸。
“疼得厉害吗?”
仿佛一点火花落在干草堆上,赵霁的脸瞬间烧得红彤彤的,心里又酸又甜,热辣辣的泪珠飞快滚出眼眶,急着爬坐起来扑到商荣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怎么推都不撒手。
“我跟着你这两年受的气比我在家里十年都受得多,你再欺负我,往后保管有你后悔的一天。”
他哭唧唧地撒娇,再不管体统二字,商荣忍住头疼唉声叹气,右手不自觉地拍着他的背心。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真以为我会靠你养老送终啊?”
“哼,你不靠我,难道还靠母河马?”
“臭小子,敢偷听我和师父讲话!”
“你凶什么!怪我识破你的真面目了?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重相貌,结果又嫌弃人家姑娘长得丑,表里不一说得就是你这号人!”
“我那都是顺嘴编出来的借口,不那么说师父准会逼我娶那个尹小姐。”
“骗人,你就是怕娶个河马长相的老婆,往后天天在家对着你哞”
“河马又不是牛,不会哞哞的叫!而且,就算她哞哞哞,也没你整天汪汪汪的烦人!”
“你又骂我是狗!”
“骂你又怎样?”
“好啊,你既然说我是狗,就得负责养我一辈子,否则就是始乱终弃!”
赵霁胡搅蛮缠一番,再度扎进商荣怀里,死活赖着不出来。
“哎真快被你气死了。”
商荣用力捶打胀痛的天灵穴,认命地随他去,过了一会儿粗气呵斥:“起来,我去打盆凉水帮你敷一敷脸,明天就回去了,你这猪头模样怎么出门见人。”
清凉的毛巾冰在脸上,赵霁的火气荡然一空,看商荣脸板成一块干面饼,转过来哄着他说话,问他下午去龙兴寺做什么。
商荣早看出他讨厌乞丐流民,救济的事最好瞒着他,便拿另一件事岔开。
“听说觉慧师父自那日回寺以后天天都到山上的寒潭修‘水离垢’,每天要在水里浸十个时辰,广济大师说他再这样下去准会寒邪入体,搞不好变成废人,可谁都劝不住他。”
赵霁吃惊:“他为什么这么做啊?”
“好像是他中了羊胜的惑心术以后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罪恶感,说自己是弑父的大恶人,在洗清罪孽前不能停止修行。”
商荣详细转述了广济的原话,赵霁了解情况后决定明日一早去岘山见一见唐海月。
六月的深山凉风习习,龙兴寺后的山岗上,碧树翠藤环抱着一亩浅潭,潭水清冽无比,若有似无,水中鱼儿好像悬空游嬉,水面浮萍落叶也像无所依傍。近到两三丈内寒气扑面袭来,仿佛猝然步入仲秋时节。
唐海月趺坐潭中,水漫过双肩,只露一颗脑袋。赵霁在谭边呼唤数声,见他寂然不动,便脱掉衣裤,裸着身子游到他身边。
唐海月瞑目叹气:“赵施主,你来做什么?”
赵霁初入寒潭便觉着潭水凄神彻骨,纵然运功护体也待不长久,见唐海月脸色冻得如同青皮橘子,颊腮上布满鸡皮疙瘩,人也浮肿了一大圈,顿时体会到广济等人的担忧。
他并非系铃人,却想试着解对方的心结,咬住打战的牙关说:“觉慧师父,我不是来劝你的,就想替糖心问问你,他说他这两年给你写了几十封信,从没收到过回信,这是怎么回事呢?”
唐海月闭着眼睛回答:“我修行尚浅,不想受俗事干扰,他写来的信都被我原封不动烧掉了。”
“果然是这样,那你肯定不知道令尊被卢氏下情蛊的事了。”
“什么?”
“丁阳说,他教唆卢氏对唐堡主下了情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