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岸边惊呼四起,有白衣人飞奔出来,飞快地下水搜寻,“快,都来找人!”
她不知道那是哪个门派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楼主是不是还活着。
但是……洛瑾呢?
如果那位楼主正在画舫上,那他应该就是船舱里出手的那个人。
如果敌方想将他炸死,那必定会将炸药安放在船舱里。
洛瑾没有走到船舱,却已经离得很近了。
这次爆炸是如此猛烈,真的有人能够生还吗?
她……还活着吗?
或者……她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她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伊瑶一时失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喉中竟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手足僵硬,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白衣人下水搜寻生还者。
她像是失了魂魄般怔愣地站着,直到有一个人从水中捞起了一柄剑和与之对应的剑鞘。
没有剑身的无形之剑,剑鞘上刻着繁复的花纹,还镶嵌着一颗紫色的明珠……
承影……是承影剑!
伊瑶终于反应过来,飞身扑过去,从那人手中抢过了承影剑。
她不顾周围人警惕的目光,双手颤抖着,试了好几次才将承影放回鞘中。
周围的白衣人冷冷看着她,有谈话声传来。
“她是什么人?”
“看她的衣着,应该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承影剑……莫非是瑾姑娘的朋友?”
熟悉的名字落入耳畔,伊瑶心下大恸,咬紧了嘴唇,泪水长划而下。
确认了她的身份,那些人就不再管她,转而继续在水中搜寻,打捞出更多的残肢与兵器。
伊瑶跪在岸边,承影在剑鞘中鸣动,似乎在呼唤主人归来。
承影还在……洛瑾又在哪里?
她已经葬身水底了吗?
伊瑶将承影剑紧紧抱在怀中,任由冰冷的河水沾湿了她的衣袂。
她缓缓跪倒,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若是我能活着回来,带你去看汴梁夜景。”
临走之前,佩剑而出的绯衣女子向她许诺。
如今……汴梁夜景犹在,许诺之人却身埋水底,永远沉眠。
不过一别之间,天地就已经翻覆。
生与死,阴与阳,只在一线之间。
洛瑾……还会回来吗?
伊瑶记不清自己是什么回到山上,又是怎么进了屋门。
那些白衣人捞出了楼主的残肢,个个悲痛万分,当即以血为誓,要为他报仇。
她恍恍惚惚地听他们说话,直到他们都散去了,才缓缓站起身来。
没有人找到洛瑾。
也许……她还活着。
可是……这可能吗?
那爆炸是如此惨烈,炸出的碎肉断肢铺满了水面,甚至连汴水都变成了血红色。
当时洛瑾离船舱只有十步之遥,真的能逃脱吗?
她以医者的本能去分析,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能活下来。
伊瑶恍惚地和衣睡去,紧紧抓着承影剑,一直在梦中也不曾松手。
这一夜空茫无梦,醒来时却比没睡还要困倦。
当伊瑶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天光白昼。
她抱着一丝希冀下床,在屋里四处寻找,但是哪里都找不到洛瑾的踪影。
屋中没有,山间没有。
她没有回来。
她恐怕是已经死去了罢?
伊瑶固执地不想相信这个事实,她抱着承影剑在门口坐了一整天,目光一直望着山路,却连一只飞鸟都没有见到。
从天光四起到日头高照,再至斜阳西垂,而后月色满空。
洛瑾没有回来。
那一袭绯衣,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承影成了无主之剑。
这柄稀世名剑一直在鞘中轻轻鸣动,剑鸣铮铮,声声悲戚,向远方发出绝望的呼唤,等待主人归来。
可她一直没有来。
伊瑶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恍惚地等了七天。
一开始,她一听见承影的铮鸣就不由自主地落泪,绝望的情绪一层层蔓延起来,将她包裹。
渐渐地,她再也落不下一滴泪了。
因为,洛瑾始终没有回来。
绯衣女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可她才刚刚认清自己的心意,还想与她再相处得久一点,还没来得及告诉对方自己的所有心绪。
她喜欢的那个绯衣女子死了,可她还是要活下去的。
既然承影无主,她就会好好保管这柄名剑,一直等到它的主人出现。
七天七夜是如此漫长,等她又一次在门边睡醒,恍惚着睁眼,朝霞的光辉落入眼眸时,才惊觉又一天过去了。
七天时间,怎么会如此漫长?
只一天,就如同百年。
洛瑾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会再回来了。
伊瑶只能这么认定。
但她还是想待在这里,就当是在等洛瑾归来。
第八天的夜晚,伊瑶终于不再坐在屋前,而是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没有点蜡烛,只是静默地坐着,承影放在桌上。
房间里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下起了雨。
雨声淅沥,声声扣击着窗棂,如同鬼魂在轻轻敲击着门扉,叹息不止,盼望着屋中之人将门打开,期盼着能享受屋里的温暖。
没有人会给他们开门。
黄泉路上,没有归途。
白骨哀歌,永不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