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月本就年幼,长相又十分精致,小脸落到风行因习武而满是厚茧的掌中,像是稍一用力,便会从那通红的脸孔中挤出血色的汁液来。风行生怕惊醒了他,用别扭的姿势抱着熟睡的沈烟月大半个时辰,直到随波逐流的小舟被江水带到一处浅滩停下,方才回过神来。
此时天色已晚,薄暮低垂,斜飞的火云洒了满江满岸,如此景致,虽比不得名山大川,却也是少见的壮丽宜人。风行胸中舒畅,便轻手轻脚地将沈烟月放平,自己也侧身躺在小舟之中,欣赏着这铺天盖地的艳红,很快便坠入了黑甜睡。
一夜无梦。在清晨的凉风将沈烟月吹醒时,他竟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梦里只是一片温暖的安祥之地,再没有了日夜纠缠的紫云岭上惨绝人寰的悲鸣与冥妖带来的血腥之气,却是有力的心跳声,在一下下地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这样安稳的觉有多少年没有过了呢?自从母亲失踪之后,便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吧?
沈烟月定了定神,眼前所见竟是与他并肩睡在小舟之中的风行。这才想起昨日与风行一同泛舟江上,喝了个酩酊大醉,竟就这样睡在了江边小舟之中。只是这酒虽烈,好在第一碗之后,他倒也喝得不急不徐,此时醒来,也并无宿醉之感。
而那睡梦之中安稳的心跳声,却是因自己枕在了风行的胸前,竟是因他而有了个好觉吗?沈烟月不禁眯起眼睛打量着风行,这人想必也是醉得不清,两个都是武艺术法高强之人,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了江边。而此时沈烟月虽醒来,风行却仍呼呼地不知做着什么好梦。
细看之下,这人倒是生得十分俊朗,只此一眼,谁又会想到他醒着时会有多么的无赖?即使是在梦里,嘴角也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应是汉阳风家的人,出身名门旺族,想必也是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公子哥儿。沈烟月突然有点羡慕起他来,如果母亲没有失踪,隐雾山庄尚存,那如今的沈烟月,又该是怎样一番模样呢?
那日的惨状再次浮现在眼前,沈烟月胸中烦郁,便欲起身。却不知风行做了什么梦,感觉身边的人将要离去,便顺手一捞,又将沈烟月给抱在了怀里。
小舟中空间狭窄,沈烟月促不及防,竟让风行得手。正欲推开,却听他口中嘟囔着些什么。凑近了一听,却顿时怒意四起。
“……小岫岫……咱们再……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沈烟月顺手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下手极狠,竟未将风行打醒,只见他不舒服地扭了几下,翻身又睡着了。一看旁边滚落的酒坛,空空如也。自己可没喝这么多,看来这一坛子酒都给进了风行的肚皮,才会醉成这样。
梦里叫的什么“小秀秀”,连称呼都没个正经名,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子,想来这人素行不良,又听他说什么“大战三百回合”的,沈烟月便认定了这只sè_láng说不定在做什么春梦,连梦里也?
思及刚才被风行在睡梦中“轻北,又是将自己当作了什么青楼女子。沈烟月不禁一脸嫌恶,起身上岸,看了看已然微微发白的天际中淡淡隐去的星辰,拂袖而去。
却说风行在小舟之中一觉醒来,头痛欲裂不说,左脸上更是火辣辣地肿了一大片。昨天一时开心,喝得多了些,这会儿报应就来了。只是四下却不见了沈烟月的身影,看天色已明,想必他是丢下了自己先行回去了吧。
只是脸上的肿痛却十足奇怪,喝再多酒也不至于此啊,还是说难道这附近有什么毒虫给叮脸上了不成?风行起身向小舟之下清浅的水面探去,一看之后,这残余的酒气倒也给吓醒了。那脸上不是什么毒虫所咬,却有一座精彩的五指山。打他的人想必是用上了内劲才会给脸上留下这样的惨状,猜都不用猜,一定是沈烟月的杰作。
沈烟月不是没来由就动手的人,风行便想着是不是自己睡相不好,或者做了什么下流的梦,顺手就把他给怎么怎么样了,所以才又惹得沈公子大发脾气,将自己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
不过思来想去,却只依稀记得梦到以前与云出岫过招时的事,再无其他。醉成那样,做了什么梦也无从回忆。看来只有去给沈大老板赔不是,要是人家记仇的话,这天下大会可是去不成了。
沈烟月倒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到了第二日,风行再次登门,他却丝毫未提及此事,只是说行程已定,让风行去收拾行理,次日动身。风行见沈烟月没说什么,倒也就不了了之。只是风公子脸上的这座五指山,尽管抹了上好的膏药,却仍是十天半月之后方才消去。在此期间看到他的人都禁不住掩嘴偷笑,说这位俊朗的小哥定是外出打野食,被家里的恶婆娘给收拾了。每每听到此话,风行心中委屈,沈烟月的脸上却更是难看。
因着这脸上的“重伤”,风行连去向和遥郡郡守细说辞行都不曾,只是着人去送了封信,信上吩咐仍按原计划寻找目标人物,自己有事先行离去,一旦有了消息,便着人飞鸽传书于他。可怜了这遥郡郡守,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力,才惹了风将军不辞而别,之后更是兢兢业业地在遥郡全境搜寻目标,不敢有丝毫怠慢。
二人一路游山玩水,花了半月方才到达百里山庄所在的墨屏山脚下。风行脸上的“重伤”也好全了,再不至于被人指指点点,否则就算到了墨屏山,也不敢进这人涌如潮的青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