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响极细微,本应是盖不过春鸟啼鸣,却较之鸟声更清晰地传到他的耳中,听得他毛骨悚然。
温言觉到沈琼华身体一僵,压着他的眼睛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夏侯昭瞧着他们,笑得更是欢畅,忽又板着脸道,“何必这样护着,小孩子总归是见些世面才好。”他自己瞧着漫野青绒中的这一方血色,十分着迷,“这药可爱得紧,能将人化作一痕画。”
温言一行与夏侯昭离得不算近,此时沈琼华鼻端却闻着了浓浓的血腥气,他不敢将那嘶嘶声与这血气想到一处,也不敢对未见的景象作什么猜度揣测。
“别乱想,没什么。”
温言这般淡声安慰着,却是将按在沈琼华眼上的手压得更紧了些。
夏侯昭冷哼一声,转身对着其余人冷道,“瞧什么,好好休整,不多时又要赶路了!”
十余人竟是没有只言片语,无一人提出半字异议,只是拖着行李包裹牵了马匹离得那血染的草色远了些。
祝归时最是瞧不得他这样子,立时便带着钟怀遥走远了。
沈琼华被温言拽着转了身去往前方的春溪。
他明知身后大抵是一副修罗地狱的景象,却仍是忍不住地要去瞧,走了几步,终是回了头。
虽是温言极快地出手扳回了沈琼华的视线,他仍是看着了一片血红里的残体以及一只溶了半个身子的黑马。
沈琼华一下子恨不能将昨日的餐饭都吐个干净
。
温言轻声一叹,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逐影近日里忙着讨好追风,对沈琼华几近是爱屋及乌,此时见他面色惨白,便屈尊过来蹭了蹭他的肩头。
沈琼华蓦地想起了血泊中的那马,胃里翻腾,急急将逐影的马头推得远远的。逐影自觉做得已是极好,丝毫不在意沈琼华的所作所为,径自颠着蹄子去黏追风。
沈琼华一脸悔恨,回手紧紧捏住了温言的掌心,“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温言深知此时不可就此事安慰半个字眼,只好扯了另外的话道,“我倒是有个事情好奇。”
沈琼华按按胃脘处,“你这淡性子难得有好奇之事。是什么?”
温言稍侧了身,一指点在沈琼华的胸口处,“这是什么?”
金陵那一夜,温言神智有些昏然,却仍是记得清楚沈琼华内里中衣的胸口处藏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他本想等着沈琼华自己与他说,今日倒成了不教他忆了方才血腥的话题。
沈琼华拍拍胸口处,“温九公子的龙佩。我时刻都藏在身上的。”
“嗯?”
虽是离着夏侯昭远了很多,沈琼华仍是压低了声音与他说从前往事。
那龙佩是他十年前无意中拾得的,他等了三日都没能等来寻它的人,那佩是白玉雕铸的,他为了防着有人来夺,只好在里衣内侧缝了口袋,将之时时藏在身上。
后来沈琼华遇上了温澈,无意间听他提及了自己的一枚玉佩,竟是自己拾到的那枚,他当即撕了里衣内侧的口袋,将那玉给了温澈。
“温九公子那时真是奇怪,心心念念着那枚佩,我给了他他却并不怎么开心欣然。反倒又给了我,说什么我拾到了即是缘,那佩跟不住他。”
温言记得那枚佩。
彼时夏侯昭瞧上了那枚龙形佩,闹着萧怀眠要了给他,萧怀眠正迷着他,竟真的去与温澈讲了。
温言从未见得温澈发了那般滔天的火气,萧怀眠亦被激起了性子,两人在习武场上大战数百回合,他带着小师妹在旁看得心惊胆战。终了,温澈肩头染血,亲眼见着萧怀眠将那枚温家的佩递予了夏侯昭。
沈琼华低着身体捧水漱了口,面上犹带水痕便与温言道,“那龙佩太过贵重,我既然知道了归主,又如何能留在手里,后来便放在身上,想着哪一日寻着了他定要还给他,”又问他,“他分明念着那佩,怎么不要了?你是在公子身边教养起来的,知道他是何想法么?”
温言将昔日种种简单与沈琼华说了,见他眸色沉了几分,正要安慰,忽听他叹了一声,“夏侯昭果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萧教主是你师父,教你养你,我不说他什么。”
温言拉着人站起来,倒是未曾说什么。只是忆起萧怀眠日日去往寒室,总要握着温澈的一双手暖上许久,临了柔着声色念一句,“那佩我派了人去寻,总能寻回来的。”面上神色却是哀切悲戚,早前怨怼便化作了酸涩。
庐陵是小地方,没什么繁华的景致,温言与祝归时却在此处备了许多干粮蔬果。
“庐陵再往前便是任嚣城了,没多远的路程,少拿些少拿些。”
祝归时不听沈琼华的劝说,只又买了两包果糖。见着夏侯昭等人在远处备着粮囊,压低了声音嘱咐沈琼华与钟怀遥道,“你们两个要万般仔细,我与温言猜着那不见的十余人马,是夏侯昭动了与那日一样的手脚。”
沈琼华一下子记起那日惨状,急急扔了包点心压在祝归时手里的果糖上,祝归时全未察觉,继续道,“死的这样蹊跷,夏侯昭之前都是悄无声息地处理了,那日不知抽了什么邪风竟像是特意要我们看似的。你们两个要离那疯子远些,啧,沈琼华,你去哪儿!”
钟怀遥那日乖乖的未曾回头,不知沈琼华见着了什么,今日不过听着祝归时提了几句便是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欺在温言身侧,愤愤瞪他。
祝归时瞧着温言扫来的眸光,立时住了嘴。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