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归时瞥他一眼,神色冷凝,“走了才好。”
言罢便打马向前去了。
沈琼华哑口无言,惑然瞧着温言,“先前一路行来都没有赶人,才入火云就改了主意了,这是怎么了?”
温言控着逐影离得他近些,回道,“想来是温家家主到了。”
“怎么?”
“事关先生,温湛纵是身在天涯海角也是要赶来的。其人很是护短,祝归时彼时受了慕歌青一掌,这账,不知温家主要如何与他清算。不论手段为何,当是不会教他好过。”
沈琼华了悟地点了点头,“时至今日,祝公子果然只是面上嫌弃慕歌青。可那人半点不知,竟就这样走了。”
温言却是轻青离去的方向,眸色不定。
沈琼华驱着追风赶到祝归时身侧,正见他回头朝着慕歌青离时的那方瞧,当下问他道,“你舍不得他么?”
祝归时一下子瞪过去,“谁舍不得他!我是生怕那个无耻卑鄙擅谎言长作假的小人反悔追过来!你不要再提他,听到没有!”
沈琼华被他这番嘶吼吓了吓,在马背上连连点着头,追风更是小跑着离了祝归时远远的。
到得火云教山下时,竟见着萧怀眠与另一缎锦轻衫的男子领了人亲自相迎。三人立时下马,急急奔了过去。
祝归时当先唤了一声,“师父。”
沈琼华心中想着,那与萧怀眠相隔甚远站着的锦衫男子应就是温湛了。偷偷瞧了瞧,只觉其人眉眼果真与自己惦念了十年的恩人有几分相像,可又觉着他眼中尽是凝肃沧桑,与温九公子的润泽雅度很是不同。
自金珠启出的薄绢经由温言手递与了萧怀眠,马匹也交由小弟子带去了千里居。温湛瞧着萧怀眠护那绢护得紧,冷冷哼了一声。
萧怀眠却是半点不计较,只苍白着面色转身上山。
几人随着上行,一路皆是寂寂无言。
才至火云,众人不及歇息便俱皆赶往温澈所在的暖室。
小一辈虽是精修功法,到底是及不上当今江湖两大门派之首,无人可为此接经续脉之法的施行护法,故而进不得暖室,只得候在其外。
不过顷刻,却听得室内吵得厉害。
温湛一把扣住萧怀眠,冷声道,“你真气损耗十年,前些日子心力受损,淤血入心不散,这要命的时候,我不能要你来施这接经续脉之法。九弟的命,我赌不得。”
温言的密信传抵火云时,萧怀眠正自暖室为温澈蓄了真气出来,信才到手,入眼“还魂珠”三字未及欣喜,便见着了此珠由来以及终了所依托之物,瞬时心骨大痛,真气乱行。待回了神智,青衫早便染了满襟红血。
萧怀眠静了静,淡声道,“我满心为他,自是己身殒命也舍不得他出了半点事情。”
温湛却是冷笑一声,并未答话,显是仍未松口——此情此心放于当年,何至有今日景象今时痛心。这人只说得好听罢了,哄一哄九弟还行,他是万万上不得当的。
萧怀眠本是矜傲惯了的人,这时对着温湛却是半点恼意也无,只稳稳道,“当年之事,萧某万死犹轻。只是今日接经续脉确是要经我手。非关其他,只一点,”他顿了一瞬,续道,“此法诡谲,幼清昏睡无法自施,旁人动手,中途不知会有何变故。他怨着我,你我之中,总是你留着命最好。”
室内自此寂然。
急急赶来的温柔紧紧攥着沈琼华的袖口,身上抖个不停,连着唇色也浅了几分。沈琼华心中同是惶惶,另一手竭力抑了颤意拍了拍温柔的肩头。
回眼看去,温言眉间深锁,冷凝神色胜过先前所见。
温湛端稳的语音清然传出,“我来护法。你切记留着这条命。江湖不见也好,不死不休也罢,皆是九弟说了算,你留着命见他。”
是年初秋,温澈转醒。
沈琼华被温言带去见他念了十年的恩人,见着门外痴立的萧怀眠,思来想去仍是不知要如何作为——他与温言,在这二人事中,终究是局外人。
温澈形容虚虚,气血不济,故而面色很是憔悴,加之十年枕玉,真气未通,身上施不上力气,只一双眼仍见当年华彩。见着沈琼华来,便软着手招了招,要他坐到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