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余府时,余慕娴便听余府中的婢子咬过耳朵,说的是楚帝打四皇女出世起,便年年大费周章地耗费银钱为四皇女采买彩瓷,供其摔砸取乐。
如今,楚帝一倒……
余慕娴忽觉手中的白玉瓶有些烫手。
“你知道父皇去了?”
楚玉姝见余慕娴听到钟声后便站在原地,心中也是过了几番计较。
这钟声敲的急,一听便知晓是太子手下人敲的。
她前些日子在楚宏儒宅院小憩时,打巧听了楚宏儒与大将军孙延年的密谈。
楚玉姝记得清楚,孙延年与楚宏儒禀告过,城外叛将皆是他拜过把的兄弟,只要楚宏儒登基后,愿意给他们裂土封侯,他们便愿意弃太子,转侍奉楚宏儒为主。
真是愚不可及呢。自以为是的臣子糊弄着异想天开的皇子。这世上有几个君主敢把性命付到反复无常的武将手里?
楚玉姝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天。
似乎有雪?
念着今日便是孙延年与叛将约好的里应外合之期,楚玉姝伸手去接了一片雪。
她可是真心喜欢雪呢。
花朝国没有冬天,楚玉姝是到了楚国才知道,这世上竟是有能化作水的花。
张目等着一个个白色小点落到掌心,楚玉姝荡出一个存粹的笑。这笑容里没有杂质,也没有深意,有的只是属于孩童的那种单纯的欢喜。
发觉小丫头在仰头等雪,余慕娴把应楚玉姝楚帝已崩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四皇女许是还不懂亲人离世的这种悲情吧。
年岁小总是好的,余慕娴也不记清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她隐约记得,她爹爹离世时,还没过二十岁。
细究着楚玉姝漏在外面的一小节藕臂,念冬月天寒,余慕娴果断拉下了楚玉姝荡在半空中的手。
“长夜漫漫,四皇女要顾及身子……”
刺骨的冰凉入手,余慕娴暗道四皇女这丫头的身子骨委实弱。
旧人言,孩童体内一把火。
依常理,四皇女的手不该这般冷。
思及冷,余慕娴后知后觉地记起,四皇女和她的穿着不一样。
余慕娴要守灵,她穿的本就比寻常人穿的厚。
伸手帮着楚玉姝把缩到臂肘的衣袖拉匀,余慕娴心道楚宫的奴才做事不尽心。眼看着腊月将近,还给自己的主子备着些纱衣。
楚玉姝见方才靠在井壁的男童凑到自己跟前,面色不佳的阻住她接雪,面色一时也变得不善:“你这是做什么你莫不是没看到本皇女在接雪?”
预料之内的喜怒无常。
余慕娴谨礼朝着楚玉姝拜了拜,温声道:“圣上已是去了,还请四皇女珍重,家父离世之时,慕娴便知晓,从日子起,余家的担子便压到慕娴的肩上了……慕娴不比四皇女出身皇家……但慕娴以为,四皇女从今时起,便该谨言慎行,以防引火烧身……”
“你是在为本皇女忧心?”抬目望着眼前低下的头颅,楚玉姝面色一缓,顺势握住余慕娴的手。
真暖和。楚玉姝暗笑一声,把自己的手顺着余慕娴的手背往上攀了攀。
她今日确实不该任性穿着纱衣出门。
楚帝宠她,她的居处多有地龙。若不是今夜在这枯井里,她怕是无论如何都记不住楚国不能四季穿纱衣。
冰凉的手带着冷风顺手背而上,余慕娴冷不丁地缩了缩脖子。
嘶……真凉。
除却去年冬,自家那娇弱弟弟要与自己玩雪,余慕娴已是几十年没受过这种冻。前世久居高位,自是无人敢靠近她,做些狎昵之举,今世生来是个官家小姐,自然也是衣食无忧。
“可是被冻着了?”
话说到此处,余慕娴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得放任着楚玉姝的手像泥鳅一样在她的袖中滑来滑去。
“你莫要慌……父皇与你爹爹不同……”
计较着余慕娴幼年丧父,楚玉姝别扭了片刻,还是出言宽慰了眼前这个比她高半头,还算不上少年的小子。
他定是以为自己还不懂丧父的苦楚呢……
楚玉姝嗤笑着朝余慕娴近了半步:“你莫要当本皇女是个小孩子……”
“是……四皇女不是小孩子。”
余慕娴在心底默默将明面上的话补全。
四皇女不是小孩子还能是什么……只有小孩子才会与人计较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见余慕娴没有像楚帝一般哈哈大笑,楚玉姝稍稍满意,满意之下,她又不禁在心底为余慕娴添上一点好感。
“小哥哥可是知晓,邺城已经破了。”楚玉姝玩着余慕娴顺在肩头的头发,说得漫不经心。
“嗯……”余慕娴手指一颤,楚玉姝便看到玉瓶顺着余慕娴的衣袖滚了出来。
“小哥哥莫慌。躲在这深井里便没人能伤到我们……”楚玉姝弯腰捡起滚到地上的玉瓶,起塞便要给余慕娴涂。
余慕娴退步错开。
“这便是四皇女带慕娴来此处的目的?”
暗道自己小看了皇家的女儿,余慕娴盯紧了楚玉姝的眼睛。
“呵……”
楚玉姝没有应,只是轻笑一声,便要余慕娴坐到井底,抱着她睡。
这天委实是太过阴寒。
顺着楚玉姝的心意,抱着她靠在井底,余慕娴有些头疼。
枯井避祸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可成功的委实不多。
凝视怀中小丫头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余慕娴不敢有丝毫懈怠。
“四皇女可是作了周全的打算?”余慕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