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受煎熬的魂灵仿佛在这短暂的时光里经受了一次洗礼,直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重新归于平静。
沐辰风眨了眨眼,混沌而黑暗的瞳孔复现清明,映入眼帘的是江言那离他不到半寸的脸,鼻尖擦过鼻尖,唇齿似要相依,只是那静如寒潭的眼眸湮灭了最后一次光彩、缓缓阖上,唇边的笑意一点点冷彻,作势拥抱的双臂明明已贴上他泛着银光的道袍,却再无动作。
利刃穿体而出,握在手里的剑柄渐渐染血,一切定格在他入剑的瞬间,惊心动魄而后刹那永寂,安静地只余落雪之声。
“不要——!”一声脆嫩嫩的呼喊伴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后,不知哪里跑来个小万花,边扑上江言的衣袍下摆,哭花的脸颊蹭上他渐渐垂落的手。
“小心!”沐辰风见状几乎本能抽出剑,剑尖带起血珠转了个向、再次没入万花的腰腹、又将他推开。
“住手!不准你杀我师兄!!”小花萝转身,满带怨恨地推了他一把,见未推动,再哭着去拉尚杵着却已毫无反应的万花,嚎啕出声,“师兄,师兄我是袅袅!师兄你别死!别像语寒师兄那样再也不回来啊!”
沐辰风愣愣地放下剑,剑身咔擦作响竟是碎成数段落地。
他定睛再看,却见地上覆着厚雪,花树成了雾凇满枝的古木、青翠不再,四周并无半点春暖,仍是寒风瑟瑟、坚冰遍布的极寒,仿佛刚才的所有只是一场梦幻。
只是这梦过于疼痛,眼前万花阖眸且没有气息的模样也分毫未改。
他紧退几步,确认再三,望着地上的断剑,再看哭着的花萝,这才相信他杀了他——他杀了他。
沐辰风缓缓摸到自己胸口,而后攥紧衣衫咬紧了牙关,再去看江言似乎有点安详的脸孔:
他杀了他——杀了这个曾给予他温暖、不断欺骗他的人。他杀了他,为何只有茫然而无半点喜悦?甚至莫名心痛?他为了师弟杀他,却也杀了别人的师兄,难道这也是正义?
“沐道长?是沐道长!沐道长杀了魔尊!”
“是‘紫宸剑’杀了魔尊!”
浩气的欢呼声远远的响起,曹煜拿坚定有力的示警声也同时入耳:“辰风!后面!”
他尚在踌躇、毫无防备,萧凡那冷彻的嗓音已自近处传来:“沐辰风!今天便是你们这些浩气伪君子的死期!”
沐辰风蓦然回首,见他扬起陌刀、砍下惊沙万里浮光涌动的一手绝刀,却陷入无垠的茫然与痛楚不想闪避,只扬起不逊雪色的苍白脸庞,又将握在手里的剑柄松落。
萧凡铁甲玄幽,带着杀意和恨意手起刀落,却在陌刀快挨着他前额发丝时候颓然撤手,而后带着满脸的惊讶和痛楚跪倒在地。
“都说你杀不了他啦,除非你那么厉害,被虫咬都能出手呀。”少年的声音带着愉悦从头顶传来,柘衣坐在那满树的雾凇之间,半面骷髅还没了手掌,却无比兴奋地笑着。
“你……你做了什么?!”萧凡咬牙撑着陌刀站起,意欲再挥却调不出半点功力,试了几次才惊惧地朝少年怒道,“你封我经脉?!”
“我才没有。”柘衣眨了眨眼从树上一跃而下,若不是可怖的样貌,那天真的模样与个十来岁的大男孩并无不同,紧走几步到了万花身侧,又伸手指向沐辰风道,“母蛊在他身上,你要杀他,蛊虫才会咬你哦。”
“前几日你朝我出手,居然是种蛊?!”萧凡疼痛之下已头脑发昏,莫说再挥刀,勉力站着已是不易,只得冷眼看柘衣,咬牙痛声,“同为恶人,你竟行如此小人之事!”
“哎呀,我们恶人不都是小人吗?习惯就好啊。别说你,我身上也有啊。”云瑾青着脸色自树后现身,半身染血、水袖撕裂,捂着伤口走得艰难。
曹煜本追杀云瑾而来,见到叛徒和部众即刻提枪上前,那鬼魅的少年却突然狂笑,四周渐渐围拢的傀儡也跟着咆哮起来。天策惊骇之余不敢贸然上前,第一次见到尸魔的浩气也给吓得纷纷后撤。
柘衣张狂笑毕长长舒了口气,伸出的手指一晃点上江言血迹干涸的心口,而后灿烂无比地微笑了起来:“再见啦。”
他欢快一笑无一丝阴冷与邪气,最后三个字也不知说给谁听,说完便忽然垂首,那半身骷髅和另半身千疮百孔的身体渐渐软下去,而后在众目睽睽里化成齑粉,最后同尘埃那样飘散。
周围的尸人瞬间没了动静,而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和柘衣的便当同时发
第48章 局终·离断(下)
恶人的“言相”立尸在前,“尸魔”又是这种死法,在场的众人都惊骇无比、目瞪口呆地看着着这一切。
再次站稳的萧凡却面露狡黠,冷笑一声挥手道:“我不出手,别人却能。上!”
一声令下,当即有恶人谷的剑客与刺客端着手里的兵器上前,速度之快、距离之近让曹煜不及救援。
萧凡笑容未止,却听得一声弩响,一个高亢的女音引得背后生凉:“萧督军,住手!”
只见劲装的唐门出现在恶人身后的山坡,银色面具泛出冷光,对着表情狰狞的苍云微微抬首,道:“谷主有令,不得杀‘紫宸剑’。”
“什么?!”萧凡一惊,手里的陌刀登时松落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