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倚着离自己最近的老树,等着该来的人。
他并没有等多久。
无情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气息全无的姬摇花和毫发无伤的年轻人。
“我答应的事我做到了,我的目的也达成了。”
年轻人走到了无情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在这里既能够正常地对话,又不会给这个双腿残疾的神捕任何被居高临下的感觉。
无情也在这时发现这个看似不近人情的年轻人实际上十分体贴。
“阁下凭此一役,可轻易扬名天下。”
“是吗?”厉颂风扯动了一下嘴角,“我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从来都没有用。
从来……
他的目光更加黯淡了,将墨枪收进了布囊,也没有一句告别,就这样离开了。
至于别人会怎样评论他,又会给他怎样的名号,他毫不关心,因为他现在身边的亲友只会告诉他世间的虚名有多么无谓,绝不可能为这种事动半分肝火。
一个人的愤怒是愚蠢且会给他人造成困扰的,所以他也不会生气。
“阁下是一开始便知道魔姑的身份吗?”
厉颂风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她总不可能一直都不露半分破绽。”
“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事的人……也不是只有神侯府。”
而后便再没有问话了。
无情轻轻地摇着扇子,不知在想什么,然而他最终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殊途之人,何必强求?
作者有话要说:
☆、逆水寒
“公子是失意人。”
为他斟酒的美姬浅笑道。
厉颂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世上又有哪个人不曾失意呢?如果我没有失意,又何必来这里喝酒?”
美姬吃吃地笑了起来,“公子说笑了,来这里的除了失意人,还有寻欢作乐的狂徒,风花雪月的痴情人。”
“这三者之间的区别很难看清吗?”
美姬愣了愣,片刻后才说道:“却是兰儿自作聪明了。”
“狂徒寻欢作乐可以是为了掩藏失意,痴情人求而不得也会失意,同样的,失意人若是喝多了也可能变成狂徒,若是被你的聪明打动也不是不会成为痴心人。”厉颂风说道,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再去为我拿壶酒。”
“公子为何不去房间里喝酒呢?”
“因为我只是来这里喝酒。”厉颂风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美姬也就识相地退去了。
再送上酒的人便是龟奴了。
周围环绕的是欢笑浪语,空气中漂浮的是脂粉香味。
可厉颂风对这绚烂的美景充耳不闻,把自己隔绝成一个世界。
他出手阔绰,相貌亦是不俗,青楼的老鸨也不会来因嫌他占座来撵他。
这红袖阁的姑娘美,酒美,老鸨也识趣,难怪会成为江南地区数一数二的销金窟。
忽然间,周围的喧嚣都平息了下来。
因为一群人走了进来,他们一个个穿着黑红相间的衣袍,缠着黄色的头巾,分列成两排。
然后一个和他们穿得都不一样的人走了进来。
厉颂风听见周围的人在低声说着“霹雳堂”“雷家”之类的话。
那个后走进来的独树一帜的人穿着一件看上去很厚的灰褐长袍,整个人缩在袍子里,好像很怕冷的样子。
然而周围的人似乎怕他怕得要命,一见他进来,原本的低语声也消失不见了。
因为那个人是雷卷,霹雳堂最不好惹的人之一。
一时间整间红袖阁只剩下了厉颂风喝酒的声音。
雷卷看了厉颂风一眼,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向身边的挥了挥手,一名霹雳堂弟子便厉声喝道:“雷罗何在?”
阁中并没有回应,那名弟子看了看雷卷,见他并无反应,便又唤了一声。
楼上的一间厢房缓缓打开,一个赤着上半身的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却在看见底下的阵仗时一下子愣住了。
“卷哥今天也来这青楼打发时间?”他行了一礼,多少有些谄媚的感觉。
雷卷冷冷开口道,“你侮辱了堂中的女弟子,莫非以为这件事能够被轻飘飘地揭过去?”
“这事确实是小弟糊涂了,只要卷哥说一声,小弟自会到刑堂领鞭子,何必劳烦您跑一趟?”雷罗嬉皮笑脸道,他的武功不算弱,加入霹雳堂的时间也久,自认也有几分资本,虽畏惧雷卷,却还不到任其宰割的程度。
雷卷微微笑了起来,他不常笑,这次的笑也带了讥讽的意味。
“堂规规定的惩罚是死。”
雷罗一下子变了脸色,“什么?”
“我今日来此,便是清理门户。”
“雷卷!”雷罗一声大喝,“你不要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不要以为大爷我是真的怕了你。”
雷卷的笑容更深了,那讽刺意味也更浓了。
雷罗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几乎也就是一霎那的事吧,他一把捞起身边的女人向楼下扔了过去,紧接着就扔了几颗铁珠子。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珠子,它触物则炸,是江南霹雳堂的得意之作。
当雷卷被那女人分散注意力时珠子便会炸开,即使炸不死雷卷也足够他逃跑了。雷罗在心里计算着。
可他没想到底下还有不怕插手霹雳堂内部纷争的人。
一个身影一跃而起,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女人,同时翻出一掌,强劲的掌风竟将那几颗正在快速下坠的铁珠吹了回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