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留米說着。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很明顯是抽太多香菸了。
「是啊,真的像個白癡。可是,那時候的魚住會滿腦子都是這種念頭,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因為那傢伙原本就是個笨蛋。你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這麼說來,魚住先生當時非常害怕見到久留米先生呢。」
「因為越是見面,在對方死掉的時候就越是痛苦啊。」
「別隨便就咒人死好嗎?」
盤腿坐著的久留米邊交替雙腳的上下位置,邊發出責難之聲。
「你去對魚住說啊。」
「人類哪有可能這麼簡單就死掉啊。」
「不過,魚住先生因為車禍而失去所有家人。那種過去經驗會不會跟這個想法有關係呢?」
「大有關係吧。那傢伙的身邊,總是有人輕易地死去。」
該說是運氣不好,或者該說是緣分淺薄呢?總之,魚住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就是這樣不幸。
房間裡瀰漫著煙霧,瑪莉因而為了不抽菸的沙裡姆打開窗戶。
因為房間很窄,所以她是用雙腳都留在暖爐桌裡的姿勢,直接伸手打開窗戶。
一月的冷風吹進房內,淨化淤塞的空氣。雖然冷,可是感覺很舒服。久留米則拉起他羊毛制的室內便服拉錬。
「那傢伙會割腕,是因為我的錯嗎?」
「那並不是你的錯,而是魚住本身的問題。反而是我,對於那傢伙至今都沒被逼迫到這種地步,感到難以置信。就算他是因為別的理由而臥軌自殺,我也完全不會驚訝。」
「什麼跟什麼啊!」
空氣大致流通過後,瑪莉又關上窗戶。
「因為那傢伙從以前,就一直是一臉快死的樣子。」
「現在不一樣了吧!」
「那是因為有你在啊。」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啦!」
「你打算裝傻到何時啊,是不是男人啊你。」
被瑪莉這麼一說,久留米打算反駁而張開嘴巴,但他最後還是乖乖的閉上嘴叼著香菸。
或許,自己真的是在裝傻,想要假裝不知道魚住的心情。
自己在害怕,如果知道了,事情就會變成難以收拾的情況。
是在畏懼什麼呢?在朦朧中其實是看得見的,可是自己卻不敢直視。
久留米想起了自己被魚住排斥的那段期間,心中那份鬱鬱寡歡的感覺;以及被魚住說「回去」的時候,那種不安和憤怒感。如果坦率接受瑪莉所說的話,那份拒絕就不再是否定,而是相反了。
那個相反是什麼呢?
對魚住來說,自己又是什麼呢?
久留米害怕去思考這些事。
原本他就不是愛動頭腦的類型。他認為思考後再得出的解答都只是表層想法,所以迷惘的時候,就讓身體先行動就好。可是,這次身體卻無法動彈。
正確來說,他應該是該動什麼才好?
「魚住先生是真的很喜歡久留米先生呢。」
喜歡——只是如此簡單的辭彙。
可是根據時機,這個詞彙卻有千萬種的意義。在久留米不知道是何種意義之前,他就無法往前邁進。
「妳那張臉是怎麼了?」
無奈之余,久留米只說出毫無關係的話。
「就是啊,瑪莉小姐,妳漂亮的臉上怎麼貼著那麼大塊的ok繃啊?是跌倒了嗎?」
「急急忙忙的時候跌倒了,結果撞到臉。」瑪莉說道。
騙人的吧……久留米雖然這麼想,可是卻沒有說出來。
瑪莉這個女人,一旦決定不說出口的事,就絕對不會說出來。在她還跟久留米交往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沙裡姆,我肚子餓了。」
說話的同時,久留米才感覺到久違的空腹感。平常一天肚子會餓三次的久留米,這幾天都沒有什麼食慾。
像這樣清楚感受到壓力的情況,對久留米來說是很少有的。
不過,現在好像終於恢復正常了。
今天的晚餐預定是正宗的印度咖哩,是沙裡姆的姑媽所傳授的祕方食譜。
「啊,這麼說來差不多該開始做飯了,香料也都弄好了。來,這是瑪莉小姐的份。下次請挑戰看看正宗的印度咖哩喔。」
「謝謝,這下子我也稱得上是咖哩名人呢。啊,這個黃色的是什麼?」
「這在日本叫做薑黃吧?這個不會辣喔,會辣的是這個紅色的,這才是辣椒。分量有寫在這張便條紙上。」
「我啊,最喜歡鬆散的印度風味咖哩了。真高興可以吃到沙裡姆做的咖哩。」
「今天我用的是羊肉。不過會有點辣喔,沒關係嗎?」
「我完全ok。」
「我也是。」
「不叫魚住先生來嗎?」
沙裡姆邊點頭邊站起來,前往狹窄廚房時並如此詢問。
瑪莉看著久留米,沉默不語。
「你……先多做一點好了,明天我再拿過去給他。」
「我知道了。」
沙裡姆的眼尾擠出皺紋,用溫柔的笑容回答。
就在這時候,濱田正在大學附近的車站旁,賣關東煮的流動攤販店內。
雖然還不算很晚,但太陽已經下山。一月的風冷得刺骨,如果下一點雪還會比較溫暖吧?濱田邊想邊啜飲著溫過的酒。
「喲~~讓你久等啦。」
在濱田跟老闆點竹輪的時候,他等的人終於現身。
「沒關係,我也是五分鐘前才剛來而已。真是好久不見了,南雲學長。」
「是啊。老闆,也給我來杯酒。」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