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水槽太小了。」
魚住的眉間湧起皺紋。
「所以,才覺得牠很可憐嗎?」
「是啊,不過水槽壁上應該會有貼緩衝墊啦。但是怎麼說呢?感覺還真是可憐,翻車魚的眼神都很空虛。」
「空虛嗎……難道,你們約會的時候都在聊這個?」
「是啊,剛剛的話我以前也曾說過。嗯……直到前一陣子,我還幾乎都忘記了,可是最近,好像可以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不也代表,連不想想起的事情都會回想起嗎?那對魚住來說,並非是好事吧?畢竟,這個男人的過去全都充滿了不幸。
「不過呢,荏原小姐從現在起會很忙碌吧。」
「咦?為什麼?」
「啊咧?莫非魚住你……沒聽她說過嗎?」
「是什麼事情啊?」
糟糕了……濱田的表情這麼說,而且欲言又止。
「沒有,是我以為她對你說過了……之後得跟荏原小姐道歉才行。」
濱田邊抓頭邊嘀咕,但考慮一陣子後,最後還是說出來:
「她要工作了,要去知名的製藥公司的研究所就職。」
這個消息讓魚住相當震驚。
「咦!可是她還沒……」
「嗯,她是還沒取得博士學位。我跟她說過,再等個一年拿到博士學位後才去,可是她本人好像已經下定決心,所以我也無可奈何。」
「明明……說好要一起研究細胞激素的……」
張著嘴巴的魚住,邊游移視線邊喃喃自語。
曾經是男朋友的魚住竟然不知道這件事,讓濱田大感意外。響子以前曾經相當介意兩人過去之間發生的事,但在這一年間,兩人的感情好得就像是姐弟一樣。
她究竟是因為什麼樣的原由,而要休學去就職呢?濱田也沒詳細地詢問過,但至少他不認為響子對研究的熱忱已經消逝無蹤,因為她是非常熱情的研究生。
響子會改變人生的路線,一定是她獨自苦惱之後,一個人下定的決心吧──也就是沒找任何人商量過吧。
胸口有點難過地疼痛,濱田因而轉換話題。
「對了,久留米怎麼樣了?還是很有朝氣嗎?差不多也是花粉症流行的季節呢。」
「嗯……他很有精神吧。」
看到魚住又要咬原子筆,濱田倏地把筆搶過來。
魚住則一臉困擾,還拉拉自己的耳朵。
「為何害羞了?」
「我才沒有害羞。」
「你害羞的時候,就會拉自己的耳朵。沒人跟你說過嗎?」
「這樣子啊。」魚住稍微別開視線,手邊離開耳朵邊低語。
魚住的眼角變得有點紅,濱田感覺很好笑,但他只是不出聲地笑著。
濱田最近開始認為,能夠擁抱不安定的魚住的人,只有那個粗魯沒禮貌、有時神經還很大條的久留米了。這並不是在毀謗他,而是褒揚。
要跟魚住交往的人,不能是纖細的人類──這點瑪莉也曾說過。
不是久留米,魚住就不會老實地傾訴痛楚吧?說不定魚住還會對久留米坦承,濱田所無法想像的創傷。
知道自己沒辦法為對方做些什麼,只能一直看著對方的傷口,這是非常痛苦的事。不過若是久留米,應該就沒問題。
有關那兩人目前的問題所在,就是這兩個友誼深厚的男人,都不是同性戀這點吧?不過若是魚住,又不會排斥說無法接受對方是個男人。
「我有跟他好好說明,要他早點去看醫生拿藥回來吃。」
「嗯,那樣也比較好。最近你們很常見面嗎?」
「因為……我的手不太靈活……所以他會來我家做飯給我吃。」
「久留米嗎?」
濱田有點吃驚。
「還有沙里姆。」
「喔喔,是這樣啊,也對也對。」
濱田實在很難想像久留米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模樣。
「不是啦,久留米也是會做飯給我吃。只不過……沒那麼好吃就是了。」
「被你拿來跟沙里姆比較,他還真可憐啊。」
「這麼說來,以前久留米曾讓我吃過只加了美乃滋的三明治呢。」
「只有美乃滋?沒有其他餡料嗎?」
「對啊。那時因為我還有味覺障礙,所以不覺得怎麼樣,不過現在就吃不太下了。而且,那時也不知道是不是特別招待,美乃滋還塗得特別厚,結果美乃滋一直從吐司中間跑出來,這樣很難吃耶……」
那樣的確很難入口,不過若是久留米,會毫不在乎地吃下去吧?該怎麼說好呢,感覺他是個什麼都可以吃下肚的男人。算了,這也算是件好事。只是,他真的不適合做菜。
相反的,像沙里姆這種喜好做菜的人,一開始就很少見。看到沙里姆,濱田就會想起「世界料理秀」這種古老的電視節目。他做的料理就是這麼美味,濱田也品嘗過好幾次。
「今晚他們兩人也會來我家喔。」
「是嗎?真好耶,可以吃到好吃的料理。」
「沙里姆說要做中華料理。」
魚住的聲音沒有什麼感情起伏,不過濱田知道他很高興。他在年底時的騷動中所減少的體重,似乎又慢慢恢復了。
兩人正打算繼續整理試劑架的時候,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
「你好,這裡是第二準備室。啊啊,是教授啊。嗯,是的。嗯,魚住跟我在一起──好的,請稍等一下。」
濱田用視線叫魚住過來,然後小聲告訴他:「是日野教授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