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的,很小的自己,被妈妈抱在怀里。
喻冬不太敢看,他直接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周兰住一楼,喻冬住二楼。楼上有三个房间,一个用来堆放杂物,另外两个都放着床。周兰问他想住哪个,喻冬不假思索,指着带阳台的那间。
“你妈妈以前也住这间的。”周兰很高兴似的,眯起眼睛笑,“你还记得?”
“记得。”喻冬还是言简意赅。
周兰习惯了外孙的脾气,知道他素来话不多。因为要赶着去买菜买鱼给他做一顿好吃的,叮嘱喻冬赶快去洗澡之后,她便匆匆下了楼。
房间仔细地清扫过了,床上铺的是新的席子,漏水而显出脏污印子的墙面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刷的洁白腻子。喻冬在这个房间里能找到的和母亲相关的痕迹,就是书桌上的一堆旧书。八十年代的《儿童文学》和《少年文艺》,书脊都用棉线扎着,堆在桌面上。
他推开窗,发了一会儿呆。
这是临街的房子,能直接看到玉河桥和玉河桥下的海水。
或者更确切来说,这是一个已经废弃的渔港,只有寥寥几艘入港待修补的船停在浅水的沙滩上,海风带着腥味,一股股地往岸上卷。兴安西街和东街是渔港的两半,中间以玉河桥相连。西街连接陆地,东街则像是一个堆填出来的小岛。
喻冬打了个喷嚏,突然发现街面上有个人正盯着自己。
他眯起眼睛,辨认片刻,发现那是自己方才问过路的男孩。
……真黑。喻冬心想,海边的人都这样黑吗?跟焦糖色似的。
那皮肤黝黑的男孩留着几乎能看到青色头皮的小平头,嘴里还叼着半根绿得可疑的冰棒。发现喻冬看到自己之后,很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喻冬下意识地抬抬手,很快想起自己其实根本不认识他,皱着眉头又将手放了下来。
“喻冬!”周兰推着一辆自行车,在楼下喊他名字,“这个,你同学!宋丰丰!”
她指着那黑乎乎的少年。
“你如果不睡觉,他带你去学校看看!”
在周兰离家、喻冬洗澡的时候,宋丰丰便成了看家的人。
他慢条斯理地就着一块腐乳,喝完了一碗绿豆粥。他吃惯了周兰的手艺。宋丰丰的父亲出海打渔常常几个月不回家,宋丰丰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心想喻冬洗澡可真慢。
可能人太白了,要多搓几遍。他老惦记着喻冬的白脸皮。在这靠海的、日光一年暴晒的城镇上,很少有人会这样白净。
洗了碗,顺便接了半缸水,宋丰丰手痒,连带周兰还没洗的青菜也帮忙浸在了水盆里。
他做这一切事情轻车熟路,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