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之后,喻冬发现宋丰丰的沉默有些古怪。
宋丰丰平时是很多话的,两人在路上可以一路说回去说个不停,在饭桌上也继续唠嗑,随手就能拎出个消磨十几分钟的话题。
他问宋丰丰怎么了,宋丰丰摇摇头。
喻冬看看周围,路上没人,两人推着自行车慢吞吞地走。他轻咳一声,抬手揽上宋丰丰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怎么不说话了?”
喻冬平时在外面是很拘谨的,宋丰丰被他吓了一跳,甚至有些不习惯:“干什么?”
“你生气了?生我气?”喻冬小声问他,“为什么?”
宋丰丰从他手里挣扎开,又往前走了一段才讷讷开口:“他说我是卖鱼的小流氓,你怎么不帮我说话?”
喻冬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宋丰丰在意的是这句话。
他当时根本没仔细听喻唯英后面讲的什么,一开始就被喻唯英那句“清理你的朋友圈”气着了。
“我没注意听。”喻冬坦白,“对不起。我要是听清楚了我一定揍他的。”
“算了算了。”宋丰丰想,那可是学校,怎么可能。
喻冬在安慰他,他当然知道。但喻唯英这句话,确实很伤宋丰丰的心。他知道喻冬不喜欢喻唯英,两兄弟也从未把彼此当做家人,但是喻唯英一站出来,宋丰丰就能明显感觉到,他和自己生存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而喻唯英这样对喻冬说话,就像是生生在宋丰丰和喻冬之间划出了一道线:喻冬和喻唯英是“那个”世界的,而他宋丰丰,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卖鱼的小流氓。
他攥住车把的手悄悄握紧了。
喻冬温暖的手心盖在他的手背上和他一起握住车把。
“他一直都很不是东西。”喻冬说,“你记得吧?我跟你说过的,就是他把喻乔山写的那些信拿给我看的,后来我就说不了话了。”
喻冬想了想,斟酌着说了一句话:“他很懂得怎么伤人最准。”
这话一说出来,他便立刻恍然大悟了。
宋丰丰不是生气。他是被喻唯英刺伤了,因而在愧疚,甚至是自卑。
喻冬抚摸着宋丰丰的手背,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回到玉河桥,喻冬示意宋丰丰跟着自己。“我早上发现的,有两只猫快饿死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就就它们。”他说小猫就在玉河桥桥洞下面,让宋丰丰下去看。
宋丰丰沿着台阶走下去,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哪怕一根猫毛。
回头时发现喻冬也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彼此车篮里放着的两张小板凳。
宋丰丰:“?”
喻冬:“过来。”
宋丰丰:“猫呢?”
喻冬:“在这里。”
他指指自己。
宋丰丰被他弄笑了,走过去和他坐在一起。小板凳是年级统一买的,坐起来没有郑随波它们木工协会的成品舒服。两人各坐着一张小板凳,呆在玉河桥下窄窄的平台上。
前段时间一场又一场的大雨,把桥下洗得很干净。废弃的渔船陷在浅浅的水中,桥上灯光照下来,轮廓清晰。这里很安全,没有人看到,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个吻。
片刻之后,宋丰丰随着喻冬指的方向看去,惊讶地发现浅浅的水面居然闪动着绿色的光点。
仔细看去才发现,是碎裂的啤酒瓶的碎片,深深陷进泥沙之中,只露出了一点点。
水挟带着摇摆不定的光,连水底的碎片也被照亮。而处于桥洞阴影的那一半则陷入黑暗之中,桥下一片窄窄的水面就这样被分成了两半。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看着水面的流光。偶尔有一两张纸片漂来,喻冬用长棍子把它挑起,扔在岸上。
宋丰丰攥着喻冬的手,那颗不太高兴的心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他们相互依靠着,坐了一会儿之后喻冬开始捏着宋丰丰的右手给他按摩。
宋丰丰心中一动,笑着问他:“搞什么?在安慰我吗?”
“对。”喻冬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还满意吗?”
满意死了。宋丰丰心里想着,嘴上开始装可怜:“写字太多了,手真的特别疼,比踢球难多了。”
喻冬又重重捏了几下。宋丰丰探头亲他,他立刻躲开,这个吻落在下颌上。
明明位置不对,喻冬却发现自己连这个地方也变得容易敏感,细细的战栗感从背脊窜起,沿着神经钻进头皮,一片酥麻。
喻冬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因而他立刻稍稍退离,跟宋丰丰强调:“我们的约法三章呢?”
宋丰丰:“我遵守了啊,减少摸摸次数,不能拿小电影或者其他类似的事情来开玩笑,亲嘴一天最多一次。”
喻冬:“我想修改规则。”
宋丰丰:“这么巧?我也想。”
喻冬奇道:“你想怎么修改?”
宋丰丰竖起一根手指:“我要修改第一条。第一条太不明确了,我建议修改成一周最多摸摸两次。”
喻冬:“滚!之前一星期才一次,怎么又变成两次了!”
宋丰丰压低声音发出惨呼:“两次也不多好吗!你是没到青春期还是已经过了青春期!”
他又黏在了喻冬身上。喻冬严肃认真地跟他商量:“我想一次性修改第一第二条。”
宋丰丰如遭雷击:“改成什么?!”
“无论是摸摸还是别的事情,留到放假再说。”
宋丰丰:“哦……元旦假?”
喻冬:“暑假。”
宋丰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