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庄侍一听南叠枫已是起了,于是提高声音道:“呼延少当家到了,已在寒花院住下。庄主请他进归一阁么?”
“嗯,”南叠枫穿好外衣,一边系上水蓝色丝织腰带,道:“请他到东书房来。”
虽是夏初之时,但百川山庄临水依山而建,早间仍是清爽微凉,阳光柔柔地倾洒而下,全无夏日灼热的温度。
推开东书房的木门,只见一人背向着房门方向负手而立,窗外的日光透过繁茂的树枝投入室内,映照在他米白色的长袍上,跳跃成细碎的光点。
闻见动静,呼延啸转过头来,温煦依旧却难掩疲乏的眼睛对上南叠枫的一双星目。
南叠枫踱进屋来,顺手带上房门,上上下下打量了呼延啸半晌,道:“怎么不坐,这么客气。”说着走到宽大木桌后,在那圈椅之中坐下,将面前散乱的书卷堆到一边。
呼延啸这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皱皱眉心,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里的人没侍候好么?”
“有么?”南叠枫下意识地摸摸脸颊,道:“许是琐事太多了罢。”顿了一顿,抬眼看向呼延啸,道:“世伯的后事……”
“都办妥了。”呼延啸喉中微哽,偏过头去整理了半晌情绪,这才转回头来,道:“我这么急着赶过来,也是想早日找出凶手,告慰父亲与陵前辈在天之灵。”
南叠枫点了一下头,拂去桌角沾上的一点轻尘,叹道:“只是世伯的后事我竟没能帮上忙……”
“别这么想,”呼延啸打断道,“世间不由己之事何其多,父亲亦会知你苦衷。”
话音落地,门外蓦地响起三声敲门叩响,但听颜送的声音道:“庄主。”
南叠枫望向虚掩的房门,道:“进来罢。”
颜送推门而入,瞥见坐在南叠枫对首的呼延啸,微微一愕。
颜送是南叠枫接任之后身边最得心应手的佐事,但凡是紧要之事,都是经南叠枫交代之后由他一手经办,忙碌非常。于是诸多细小琐事颜送并不知晓,比如庄中来了何人,何人住在何处何时与庄主会面。
而在南叠枫继任之前,颜送经验缺浅在庄中地位不高,因此只在论武大典与山庄庆典那两日时远远地见过呼延啸一面,加之此时呼延啸方历丧父之痛、处理后事之后又连夜赶回百川山庄,整个人已然憔悴了一圈,颜送竟一时未辨认出面前之人就是呼延家的少当家。
呼延啸更是全然不知此人是谁,但能进入庄主书房的佐事想来地位不低,于是向南叠枫询问地一挑眉。
南叠枫招手示意颜送走近一些,一边呼延啸道:“常大佐事请辞休老,最近庄中事情又多,颜送帮了我不少。”
颜送年纪虽轻,却是聪慧得很,一个愣神的功夫已然明白呼延啸是何人,忙一躬身,拱手道:“颜送见过少当家。”
呼延啸拱手回礼,道:“颜佐事不必客气。”
南叠枫转眼看向颜送,道:“有事么?”
颜送直起身子,清亮的眼中纠杂非常,从袖中摸出一份文书,递给南叠枫,道:“庄主,慕容笛是阳灵教的后人!”
南叠枫微微耸眉,接过文书淡淡扫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放到一边,道:“哪里来的消息?”
这一下倒让颜送吃了一惊,下意识转眼去看呼延啸,见这少当家亦是神色如常,心思电转,恍然讶道:“庄主早就知道?!”
南叠枫“嗯”了一声,靠上圈椅椅背,看向颜送惊异非常的脸。
“阳灵教乃武林大敌,既然庄主早就知道,”颜送双手按上桌案,有些激动道:“为何还让他好端端地出了百川山庄?论武大典上的龙箫,不就是阳灵教堂而皇之地盗走的么?”
南叠枫站了起来,绕过梨花木桌走到颜送身边,道:“我问你,慕容笛是阳灵教后人的消息,你是自何处得来的?”
“传言黎岱渊下了一纸格杀令,正满天下地追杀阳灵教上一任右护法慕容凡敷之子慕容笛。”
“那你可知慕容凡敷是怎么死的?”
颜送略略一怔,摇了一下头。
“是被黎岱渊下了恨生蛊疯癫剧痛而死,死后尸身都被焚烧殆尽。”
颜送清亮的瞳孔微微一缩,身子一凛。
“所以,”南叠枫续道,“慕容笛自小跟着几个当年忠心于慕容凡敷的长老流落,与阳灵教已是毫无关联,而他这些年来心心念念想要对付的,正是黎岱渊。”
颜送皱眉道:“此时阳灵教内中权斗,难道不是摧垮阳灵教的大好时机?况且慕容笛身份已是昭然江湖,庄主若不行动,恐怕招致武林中闲言碎语啊。”
他年纪不过弱冠,讲出这话却偏偏一副老成之态,南叠枫被他这模样逗笑,薄唇轻扬,道:“第一,黎岱渊的明主之位稳得很,追杀慕容笛只是为了斩草除根,并不能算是阳灵教内乱,相反,他能有这个功夫满天下的追杀慕容笛,阳灵教暗中势力不可小觑。第二,我做这个庄主,江湖中闲言碎语早就漫天了,不差再加这一句。”
“庄主……”颜送自知思虑不周,抿住唇一时语塞。
“慕容笛的事你暂且放下,我自有分寸。”南叠枫浅笑着在颜送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道:“现在有另一件要事,你得替我去办。”
颜送垂首道:“但听庄主吩咐。”
“你今日收拾一下,”纤长的指尖勾画过木桌上的描金笔架,南叠枫抬起眼,道:“明日出发去京城,以百川山庄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