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还是新人。”新闻中心副主任插话道。
副主任向虞台长请示还有一个送评名额该给哪位年轻主播,虞仲夜却不明着表态,反以目光询问老陈,老陈,你的意思?
所谓“领导看法,大于宪法”,老陈深谙媚上欺下的官场门道,知道这个时候万不能揣摩错了万岁爷的心思,然而他吃不准。
刑鸣骆优都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虞台长能授意让这俩主持台庆晚会,基本就是要力捧的意思了。但台庆晚会还能双星共聚,金话筒奖就只能推举一个。
二选一,到底选谁,这就让人犯了难。
明里,出入跟着的都是骆优,虞台长也一点不吝自己的宠爱,一点不惧绯闻登场,人前人后都对人骆主播亲昵无比,为台里那些喜欢碎嘴的博得无数谈资。
但他还是吃不准。
老陈这人精就精在这里,知道有些人不在明面上,却未必不在心坎上。他旁敲侧击地问了老林,没想到老林旁敲侧击地问了台长,最后还是得不出个确切结论来。
老陈语焉不详尽绕圈子,但分管台庆晚会的副台长王勤民却是个耿直脾气,他说,他不看好刑鸣。筹备台庆晚会的几位导演反映他简直目无组织纪律,一声招呼不打说走就走,到现在也没露脸。
在场的另外几位领导也顺势纷纷表态,大伙儿都是这个意思。
刑鸣是谁?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骆优的来头台里无人不知,自然都得向着他说话。
虞仲夜扭头问自己的秘书,人找回来了?
秘书回答,我找过,老林也找过,不是通话中,就是直接关机。
去年的金话筒得主是林思泉,前年是庄蕾,如此妇唱夫随也不是台长捧的,而是真的术业专精,又把人情都练达透了。虞台长向来不会亲自过问金话筒提名的事情,没这么非宠着谁不可。
老陈理智与感情上都更倾向于骆优,因为那姓刑的小妖精一看就是个冷心冷肺、睚眦必报的主儿,他俩之间的过节没这么容易翻篇。
再三斟酌,再三计较,老陈终于开口:“金话筒是国内主持人的最高荣誉,刑鸣在闹出群演事件之前,也是咱们新闻中心的年度十佳之一,按说也还是够得上这个奖项的。但他目前的节目不是《明珠连线》而是《东方视界》,前途未卜还在试播期间,含金量就不定够了,何况台里不少领导对他很有意见,就说周末不来开会又连着翘班两天的事情,他周四的节目想开天窗?”老陈微微一顿,竟有些了苦口婆心的意思,“这孩子心气儿太高了,捧得更高怕他摔着……”
老陈正说着话,台长办公室的门咣地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看着四十岁不到的高个男人,国字脸,大眼睛,头发一丝不苟,西装挺括有型,他是洪万良的贴身秘书,名叫裴非凡。
裴非凡跟着洪书记有些年头了,作为党政干部的机要秘书又兼与虞台长算是熟识,他是可以这么无遮无拦地直闯明珠台台长办公室的。
办公室里的领导们抬眼看着他,也有熟络的,喊一声,裴秘书来了。
虞仲夜正低头沏茶,眼皮一点未抬,低沉醇厚的声音先出来,敲了门再进来。
裴非凡怔不过一秒钟,便大大方方又退出去,敲了敲门。
裴秘书进门来,这会就开不成了。副台长们纷纷请辞,不管洪书记派秘书来是为了家事还是国事,旁人都不便参与。
“裴秘书难得来一次,”虞仲夜端坐不动,一脸波澜不惊,“坐。”
“其实也就两件事儿。”裴非凡落了座,掏出中华来递给了虞仲夜。但虞仲夜没接。虞台长不在台里抽烟,裴非凡也不便自己点上,只好空捻着烟卷,轻轻敲打紫檀木的桌面,“一来是老爷子几天没见着少艾了,也没听他来报一声平安,实在担心得很,着我顺道来问问。”
“跟他领导出差了。这么大的人了,能照料好自己。”虞少艾七岁就被扔去国外亲戚家里,一年最多回国两趟,虞仲夜那个时候起就从没担心过自己儿子。
裴非凡挑高了一侧眉毛:“恕我多嘴问一句,少艾现在的领导是那位刑主播?”
虞仲夜不答反问:“还有一件事呢?”
“当然是来给虞叔道喜的。”裴非凡笑道,“外头已经有风声了,明年虞叔会调任公安部,正部级副部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由宣传系统直接调任政法系统,由副部级再往上升一个台阶,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到了虞仲夜这儿却是既不惊又不喜,淡淡笑了笑:“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投身媒体行业,做到明珠台台长这个位置基本也就到头了。上头倒是还有广电总局,但到底比不了公安部。
国务院直属的强权机关。国家最重要的部委之一。虽说明珠台乃至传媒圈里的生杀予夺全由台长说了算,但放眼整个中国,公安部的权力可就实在多了。
裴秘书接着说下去:“只要有传言,就必定不是空穴来风。老爷子总想着一家人,尽可能在他还有余温的时候帮扶一把,有句话怎么说的?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裴非凡北大毕业,也是个饱读经史子集的文化人,《红楼梦》里的典故张口即来,“这个道理不用旁人多嘴,虞叔肯定懂得。”
虞仲夜略一点头:“我听着。”
裴非凡喝了口茶,笑笑:“也没什么,就是前两天正巧遇见廖总,廖总说了你这里有个小朋友挺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