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负的也不是普通的荆条,军师且看。”沈离央将背上的东西解下,拆开上面的布条。
“这是……甘蔗?”
“是昨日几个乡亲送来的,说是今年北风大,收的蔗也特别甜,所以送了些过来,我便挑了几根精神的,拿来给军师也尝尝。”
“看上去的确可喜。”顾流觞会心一笑,“从来有人送东西来,将军都是金也不收,银也不收,一概原样退回,今日却收下了这几根甘蔗。我倒真要尝尝,这蔗是不是甜到心坎里去了。”
“那些人送金送银来,要么是畏惧我,要么是想巴结我,可是送蔗来的,却是真心实意爱戴我们安乐军的。”沈离央似有些追忆:“当初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粮草都供应不上,乡亲们冒着大雪来送柴火,送米粮。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很难,这份情谊我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军师神机妙算,不如算一下,这仗,我们能打到什么地步?”
她问的是,能打到什么地步,而不是要打到什么时候。
顾流觞陷入了沉思。
从理智判断上,她不会不明白,朝廷虽然腐化严重,但毕竟历经数代积淀,百足之虫死而犹僵,以义军现在的实力,想要取而代之,实在无异于天方夜谭。
所以一直以来,她为义军出谋划策,尽心尽力,私心也只是希望能为他们争取到更多的筹码——至少能有和朝廷谈判的资本,而不是被以叛军之名,直接剿灭。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太单纯了。背负了那么多的信任与希望,牺牲了那么多条性命,流了那么多的血,到了那一步,真的能够说和解就和解么?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最近心神不宁,说到打仗的事,一时有些心惊。”
“倒是我不好,无缘无故的说那些干什么。”沈离央信以为真,心想她虽然智谋出众,但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平时恐怕连鱼都不敢杀的,害怕打仗也是在所难免。
顾流觞勉强笑笑,“说了许多话,倒忘了恭喜将军了。”
“我有什么喜事,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安乐王要为几位将军晋封之事,外面都已经传遍了,难道不值得庆贺吗?”
沈离央的脸色一沉,“你也觉得这是喜事?”
“将军难道认为,自己以及几位将军的功劳当不起这封赏吗?”
“这倒不是。”
“那lùn_gōng行赏,岂不恰恰证明了安乐王对有功之人的看重,岂不激励人心,振奋士气?”
“虽是如此,然而战事未定,我总觉得此时并不是大肆封赏的好时机。”沈离央蹙眉,“义兄让我自己拟个封号,你知道我拟了个什么字吗?”
顾流觞想了想,心中很快浮现了一个字。
但她没有马上说出来,虽说现在沈离央对她的态度与以前有了很大不同,但过多的猜测到别人的想法,还是容易引人猜忌。
“我又不是将军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字?”
“随便猜猜就是。”
“难道是'宜'字?”
“不是。此字不偏不倚,太过中庸了。”
“或者兴字?”
顾流觞又胡乱的猜了几个,才说:“我知道了,许是永字吧?将军是永城人,又是在那里起兵,这个字对你的意义必定非同寻常。”
“永字不错,只是太大了,我义兄用得,我用却不怎么合适。”
顾流觞望了望窗外,窗边树上长出几片新叶,显得生机勃勃。她想了想,故作灵机一动的样子,“既然如此,莫非是叶字?叶城是将军攻下的第一座城池,也是极有意义的。”
“正是。”沈离央点头,“可是挑此字也不是全为了纪念,我是想借此劝谏义兄,人不能忘本。”
顾流觞含笑道:“将军此心,想必安乐王会明白的。”
过了不久,晋封的诏书就下来了。
安乐王崔广胜自封为天授至尊安乐王,简称天王。
天王感念诸将长年征战在外,忠心耿耿,战功赫赫,遂加封将军葛天辉为威王,萧凌云为宣王,柳开阳为煦王,沈离央为叶王,其余有功之人也皆有封赏。
天王又有口谕,称如今天下未定,不可过分铺张,授封之事从简而行为宜。
☆、挂帅
元德三十一年夏,威王葛天辉发兵攻打肃城,久攻不下。朝廷急调平叛副元帅安瑞率军前往增援。
两军狭路相逢,葛天辉反而吃了几场败仗,只得退回原本驻扎的炎城。
崔广胜接到战报之后,大怒,当即下令由叶王沈离央发兵前去支援。
顾流觞进门时,沈离央正托着下巴,一脸愁容。
“将军可是为了攻打肃城之事而烦心?”
“你来了。”沈离央忙招呼她过来,“来的正好,帮我参谋参谋,去肃城该带上哪些人比较好。”
“这些事,不是一直都是锦参军筹划的吗?”顾流觞虽是如此说着,但还是拿过名册,仔细看着。
“你说锦绣?后勤军需之事她还在行,这行军打仗之事,却确确是不行了。”沈离央揉了揉额头,很是苦恼的样子,“那平叛副元帅安瑞是只老狐狸,手下又偏偏有一名虎将。
”可是那个名叫黎恒的?”
“军师也知道他?”
黎恒本是京中御林军副统领,只不过因为犯了事,才会被贬到安瑞手下做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