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崎岖的山道上莲花峰,这是清安说的“近道”,比白梓生下山的石阶难走多了,累得他气喘吁吁。
“不急呀,你可慢点走!”
清安抬头看看天色,说话依旧不快:“急的,要做中饭了。”
白梓生偷笑:“我是喊你呢,不急。”
小光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施主又记错了,吾名清安。”
“什么吾呀汝呀的,”白梓生笑嘻嘻,“那我就叫你小胖子。”
小胖子抿抿嘴唇不说话,走得更快了。
登上了莲花峰顶,清安和白梓生在后边院子找着了大和尚,他正在折捡刚刚采回的野菜。
“明和师父。”白梓生规规矩矩地行礼。
大和尚见了小施主很高兴:“小哥儿留下用午饭可好?”
白梓生正有此意,他可不想白辛苦一场。
大和尚笑眯眯看他们带回来的笋,道:“如若扫着树叶在竹林边煨熟了吃,更是鲜美有趣了,便称‘傍林鲜’。”
白梓生眼睛一亮,他虽娇生惯养,却也知道这是山野之趣。他见大和尚能言善道,忍不住问:“明和师父,我虽不爱读书,也不愿意做大俗人。从前私塾先生说竹乃君子,无竹令人俗,我便特意在自己院子里种了竹……如今关门大吃起笋来,读书人会怎么说呢?”商家子弟,懵懂地在意着所谓清高读书人。
大和尚哈哈一笑:“读书人说‘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白梓生不认得他与清安带回的是什么笋,只站在小厨房门边看和尚剥笋洗笋,煮了一锅水来焯一焯。
明和见他看得目不转睛,便说:“鲜笋有鲜笋的吃法,可以用白水煮、用热火炒,可以炖出高汤,也可以拿来煨饭。倘若得的多了,还能制出笋油和笋脯来吃。”
白梓生不耐烦读书,往日里养鸟、骑马、听戏、淘西洋货哪个都有他。每每等他带商队外出走货的二哥回来,他就栓人家腰带上似的,什么都要听个稀奇看个稀奇,可劲折腾人。现如今被打发进了山里,他倒也不苦,更是要把从前没听过没见过的山郭野趣都见识一番。
“笋油是什么?”白梓生听得有趣。笋脯他吃过,却不知笋油。
“取十斤笋,蒸上一日一夜,压榨出汁水便是,”和尚说,“取了汁水加炒盐作笋油,把笋晒干了便制笋脯。”
小胖子洗野菜水声哗啦啦地响,大和尚切笋丝案板咚咚咚地响。白家少爷坐在土灶边塞柴看火,闻着锅里的稻米香,突然觉得吃也是门学问,竟不比读书和制茶简单。
和尚中午做了鲜笋煨饭,就着咸菜丝和拌蕨菜,很是鲜香爽口。白梓生胃口大开,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斋菜了。
明和笑道:“是因为小哥儿今天帮清安干活受了累,自然吃什么都香。”
小胖子点点头,肯定了小哥哥乐于助人的美德。
白梓生在茶山上其实并不太吃得惯。往日在家里吃得精细,茶园里厨工做菜却很粗糙。小少爷是肥一分嫌腻,淡一分则无味,怎么都有得挑。今日难得吃了回舒心的斋菜,他再三向和尚道谢,恨不得晚上还来蹭饭。
饭后回了茶园,就见梅伯满院子转圈,听说着急得连午饭都还没吃。
“我的小祖宗哎,你可哪里去了!”
小少爷笑眯眯,一亮嗓子:“梅伯,晚饭想吃笋!”
少爷点了菜,梅伯赶紧忙起来。这些天白梓生吃什么都不是味,早被这位老管事看在眼里。
“少爷想吃什么笋?”
“要鲜的!”
“都鲜着呐!”
“要没尝过的!”
“这……甘笋还是甜笋好?”
“都好都好!”
梅伯吃罢午饭就到山脚下,给少爷收罗来了甘笋和甜笋。
甘笋细细尖尖,剥了笋衣白生生。厨工煮了大锅水,焯了又焯。
小少爷探着头看:“甘笋怎么煮这么久,要留高汤吗?”
梅伯陪着说:“多焯几遍才能去掉野味。”
小少爷又看:“甜笋和甘笋原来不一样,个头就不一样。”
梅伯摸摸他的头:“味道也不一样呐。”
茶园的厨工做菜虽粗糙,但是熟练麻利。晚间便端上了好一盆红彤彤的菜来,旁桌几位制茶师傅见了可欢喜。
“这是什么?”白梓生转头问梅伯。
“焯好的甘笋切成条,拌上红酒糟和三花肉炖上,笋香肉酥能下几碗饭呢!”
“啊,”白梓生有点失望,“就是糟笋呐。”
梅伯知他平日里吃的糟笋坛子,忙道:“糟笋坛子那种无鲜味的腌菜怎么可比。”
“油汪汪。”小少爷皱皱鼻子。
“少爷今天午时吃的是斋菜,宜素淡,不会夺了笋的鲜味,”梅伯说,“但笋若是做成荤食,最好是用猪肉来炖,带肥最佳。炖好了倒去油水,加些高汤。正是‘素宜白水,荤用肥猪’。”
白梓生瞠目结舌:“梅伯,你竟也有如此学问。”
梅伯老脸一红:“吃食而已,不敢称学问。”
白梓生笑,又问:“那甜笋呢?”
“甜笋在汤里,就着酸菜丁用高汤煮了,清甜酸爽,最是宜口。”
白梓生喝了小半碗汤,夸道:“真是太清甜好喝了!梅伯你可不知,家里老太太喜欢药膳,时不时给我也炖一盅。那龙骨汤煨了一整天,滋味又浓又厚,竟不如这清汤白水的好喝。”
他喜滋滋扒饭又吃起甘笋来,却是一口噎了半天,讨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