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青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继续写:自从去年一别,已经数月。
呃,擦掉重来:很久不见,身体好吗?
呃,重来:我是卞青,还记得吗?
……还是重来:英国好不好玩?
你当人家去度假啊!
卞青暴走了,跳起来抓着自己的脑袋往书桌上乱磕,内心一片凄凉——多少年没写过信了?记忆中最近写的那封还是初中的一次语文作业,“给妈妈的一封信”。
这年代有网络有电话的,谁能料到还有不得不写平信的时候?
偏偏刘芊只愿意给他徐偏的通信地址。
当时,女王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施舍般地对他说:“这是我弟圣诞节寄回来的,让我转交给你,当然,转不转还得看我心情。看在你今天这么坦白的份上才给你的,至于你让我传的话嘛,免谈。我弟的通信地址我抄了放在挂坠下面的,你自己看着办。”
那种情况下,卞青也顾不上计较刘芊晚了近一个月才把东西给他,忙不跌地道谢,毕竟如果她不给,自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后来刘芊还“皇恩浩荡”地允许卞青“参观”徐偏的卧室。
的确是没人居住的卧室,窗户上没窗帘,床上只架了床板,书柜关得严实,椅子规矩地放在书桌下面,桌面上空空如也,整间房几乎只有墙上贴着两张羽毛球运动员的海报能证明曾有人居住过。
卞青东看看西摸摸,觉得什么都亲切。
床头紧挨着书桌,仨抽屉俩小柜的老式书桌,把小柜一个个打开,里面有些杂物,抽屉一个个拉开,有几本书和几张相片。
卞青拿着相片翻了翻,有些吃惊。
都是刘芊还在大学搞社团时的照片,当时团里有个特爱给人照相的学长,随时随地挂着相机乱拍。
他还记得这张,开会照片,某社员现场模仿吞拳头的大柄,一群人都疯了,他也在相片里,在……哦,这里,笑得脸抽筋。
这张也是,为了庆祝另外一名社员给漫画杂志投稿成功,刘芊专门买了蛋糕和啤酒,他也在,在……狂吃蛋糕。
还有这张,还有那张,没人刻意摆p,都是社团活动时很自然地被抓拍下来的相片,每张照片都有自己……
等等,都有自己?
刘芊不知道什么时候抄着手站在门口,“那是我弟的宝贝,陆续从我这里要去的。”
卞青抬头,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每次我给他看社团的照片,他都会把有你的挑去放好。这次他本打算把相片带走的,我给从他包里偷了出来,为这,他还跟我生了俩星期的气。”
卞青木然地看着她,想问为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我要不偷出来,拿什么给你看?你这家伙不知道哪辈子做多了好事积了阴德,我就这一个弟弟,从小听话懂事又温顺体贴,居然死心塌地喜欢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刘芊怪笑起来,“我弟对你的感情和你对他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他的感情比你的长久多了也坚定多了,就连上次的cos琉克,就硬要参加,要做你的搭档……说实话,卞青,你要是早点像今天这样做一回男人,我弟也不会一伤心就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身体里沉甸甸地装了个什么,心口热的时候它就开始挥发,变成雾钻进眼眶,遇冷,又凝成液体。
卞青不知道自己一天内要几次经历这种感受才算到头,他只知道,又想哭了。
是自己把徐偏逼走的吗?
他当时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家乡?
好容易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卞青使劲地拍自己的头,不是要给他写信吗?从刘芊那回来也两天了,再没两天得回家了,快想写什么啊?
纵是这样,半小时后,白纸还是白纸,左上方也还是只有那四个字。
卞青把自己仰挂在椅子上,脸朝天花板。
马上就是春节,宿舍楼的人都走空了,好安静。
他双手抓着书桌边缘,慢慢把全身重量放在椅子的后两条腿上,头越仰越往下,视线里是倒过来的寝室。
不知道极限在哪里,会不会突然摔下去。
正这样想着,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从领口滑了出来,倒吊着贴在他的嘴上。
徐偏寄来的挂坠,自从从刘芊手中接过来,就一直贴身挂着,只有洗澡的时候才取下片刻。
纯银的东西,听说戴着能消灾去病,还会越来越亮。
卞青张开嘴,将它含住,用牙齿触碰了几下,情不自禁地开始轻叹着那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突然就知道该写些什么了。
翻身坐起来,摇了摇有些充血的脑袋,铅笔一挥——我有话要对你说,请等我!
话说卞青给徐偏写的第一封跨国信,只有一行字,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自从第一封信寄出以后,卞青那点少得可怜的文学细胞突然活跃了起来,屁大点事也能写一两百字,每天写一小段流水账,凑满三千就封好往英国寄。
徐偏,今天开学了,我最后一个返校,被他们罚做一周的寝室清洁。这很不公平,是不?不过我度量大嘛,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徐偏,你猜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野兽居然买了戒指要和美女订婚,美女居然答应了!野兽心情好,请全寝室的吃了顿大餐,真希望他天天都和美女订婚。
徐偏,我们学校食堂的价钱涨了,荤菜大炒一份要两块五!上学期还只要两块来着,我爸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