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方才疯狂有悲凉的妖精不是他。
他笑起来,依旧明媚,一双桃花似的眼纵然抖落了花瓣上的露水,照样开得放肆,赤炼依旧美得不可方物,照样潇洒高傲。
法海似乎被设宴将了一军,喉咙哽住了。冷冽的声音带上了嘶哑的一位,他道:“蛇妖,何必。贫僧手你不过百年赎罪,你自毁内丹却是赔上了三千年修为,日后莫说仙道与你无缘,能否再度修行都是未知。”
“啧。”殷瑟人形已散,全然成了一条大蛇模样,他眯起眼睛,口中还带着笑意,“法海禅师,我这条蛇修了三千五百年散漫无为。仙道?呵,有缘无缘便都随它去,与我又还有什么干系呢。”
他太累了,眼皮似乎挂了千斤重,不停的拉扯着他沉入黑暗,睡一觉,好好的睡上黑甜一觉。
“我逍遥了三千多年,临了了若是性命被掌握砸别人手里,被禅师收了去,也太丢面子,索性……还好……我也活腻了。既然已经没什么想活的……那就……散了吧。”
他越说越低越说越模糊,最后在一片金色佛光包裹在他周身的时候他合上了眼,法海在他身边,恰好听了个清楚。
“前头说的话也不过是个笑话。禅师听过……笑过后便算了……什么喜欢不喜欢,也不过是笑话一场……如今这条性命送你……算是让这场戏一路……一路笑到底……别再见了……禅师……”
“什么别再见了?”法海止住蛇腹上汩汩冒血的血洞,哑着嗓子问道。
无人回答。
法海一挥袖收起金钵禅杖,双手捧起已经缩成小小一团的赤炼源源不断的将佛力灌注,像是许多年前的小和尚抱起睡得迷迷糊糊,连大水冲了穴都不知道的校舍。他又问:“你说的是何笑话?似乎并不好笑。”
无人应答。
“……殷瑟……何谓喜欢?我不懂。但,你晓得唤之我何名,我都是不妨的。”
“我又……惹恼你了……”
“……你且睡吧……”最后那和尚低声道,“我……不……惹你了,莫恼。”
“吧嗒”锦盒轻轻合上,一阵微风吹过窗柩,带来两片桃花落在锦盒之上。法海将之扫如掌心,静默了许久,垂眸到:“桃花开了……”他想了想,又道,“你说要的,等着桃吃。”
岁月星辰,白驹过隙。
眼见着一年桃花树有结了国资,大和尚成了老和尚。
雪落雪消,花开花落,便是半生了。
章十:五字禅机
许仙失魂落魄的坐在法海对面,百结绕心,不得解脱之途。
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依旧是那冷冷清清的模样。世人皆传金山寺的法海禅师比九霄仙人还要出尘无垢。你若是不找他说话,他便能一直不开口,好像一座泥塑。
此刻魂不守舍的书生天人交战不开口,老和尚便气定神闲敲着他的木鱼,无声念着他的经。
“禅师……”许仙一开口,想说,却有不知该如何说起。
法海睁开眼。许仙在对上那一双宛若看穿世间一切的眼睛是,脱口而出:“人与妖当真可以有结果么?面对朝夕相处的妻子,突然有一天,有一天惊觉她……她是条……”
“蛇。”法海淡淡的接下,道,“是蛇,便非你结发之妻了?”
“是。她当然还是我的妻子!”许仙豁然起身激动起来,下一刻又低迷了下去,“可是,人和妖。她,她是妖啊。她原来的模样,有,有那么大……”他比了个碗口大小,“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才能面对她。”
许仙的眼中闪过恐惧,迷茫,愧疚等等复杂的情绪。人之常情。
法海收好木鱼,道:“整整三日,还不够你去想通?”
“想通?”
老和尚站起身,依旧身姿挺拔,如松似柏,白雪般的僧袍不染一尘,她走到门前,打开门,望着山门的方向,道:“白素贞在山门外等你。”
天气炎热,蝉声躁动,法海的声音清淡却已不复多年前的清冽如泉水,其中已带了些许沙哑。
“妖与人不该相交。却非妖害人,而是人误了妖。你不过数十年光阴,数十年后尘土一杯,届时她当如何?你畏惧与她,可她待你如何?”
这个老和尚已经许久没有一次性说这许多话了,“你且不必答,随贫僧走一遭吧。”
许仙点点头,跟着法海来到一座塔前。
榆木书生呆呆的看着老和尚拿起塔门后靠着的扫把,一阶一阶顺着楼梯清扫这,目光平静而又专注,好像目无一尘,又似乎深深凝望。
两层后,许仙忍不住问,“禅师,您这是何深意?我实在悟不出。”
法海将扫帚交到许仙手中只交代了五字:“扫尘,一相逢。”
许仙拿着扫帚不知该怎么办,法海已举步下楼,留下一句,“你可在此,知道你想明白或不愿再想之时便自行离去吧。”
许仙看了看扫帚,又望了望消失在转角的雪白僧袍。呆愣了片刻后,血着法海的模样,低头认真的扫地。
其实塔里十分干净,看得出是经常打扫的,但法海一阶不落,一丝不苟。许仙也学着将心沉入小小的一件事中,她默念这禅机,“扫尘,忆相逢……一相逢?”
一阶一阶一层一层,许仙徐徐向上。塔内窗明几净,视野很好,扫完一阶不经意的抬头,便能来天高地阔,光景明媚。
许仙的心渐渐宁静,唇边不由勾起一抹温柔怀念的弧度。
初见她时,是个雨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