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他开始吃面。张立峰也不点单，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李桑。

李桑尽量忽视面前的障碍物，低头认真吃面。

男人已经老了，头发剪得土里土气，眼角浮出细纹，眼睛也不如以前那样凌人。张立峰想过像李桑这样的人，老了会是什么模样。现在看到了，就只是有一个，啊，原来他也是个普通人而已，这样的感觉而已。

李桑五官艳丽至极，就算现在老了也还能看到曾经的七八分影子，这让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可偏偏眼睛已经暗淡无彩了，那双惊艳的的眼睛还是终究被年岁夺走了，还有那个光芒四射的少年，也再也见不到了。

终究还是遗憾的。张立峰叹了口气。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李桑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擦了擦嘴问张立峰。

“你是回来干什么的？”

“看沈绛和。”男人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想回来，就回来了啊。”快餐店人不多，两个服务员在柜台后面聊着他，没人注意到这边。

“胆子真大，要不是沈绛和派人护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坐在着安然无恙地吃东西。”

“我知道。”李桑突然笑了，“所以我才会来吃东西。”像是释放了某种被压抑的东西，老男人眼角似有流光溢过，让张立峰一瞬间以为看到了曾经那个少年。

李桑觉得，他这一生，对很多人怀着最深的情感，尤其是对沈绛和。他说不出什么漂亮壮烈的话来，他他从来都是懦弱胆小，畏惧着不敢向前，他害怕生活太过童话，害怕他的幻想，他的痴迷，他的如泣如诉，他的轰轰烈烈。到头来，也只能不管不顾，他的那些小心思放在死亡面前，只能不管不顾了。

最后，能相拥在清晨。

是世俗的他最后一个愿望。

第6章 你是否在做决定时犹豫不决？

“那你也别死在这，我懒得收拾。”

“……”李桑带着点责怪的神情看了张立峰一眼，“都是大人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

“废话那么多，我送你回去。”张立峰不耐烦地说。

意外总是一瞬间的。

李桑被张立峰扑倒的时候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走！”

有人拉着他跑。有枪声在他耳边响着。

李桑回过神之后已经被塞到一辆车里，身后隐隐还有枪响。

“玛德，我就说干嘛要让我过来。ao！麻烦死了。”张立峰把手里的枪放回腰后，看着神色泛空的李桑，不耐烦地吼着，“为什么你回来就有那么多破事？”

“你不知道？”李桑握紧手，渐渐平静下来。

“劳资知道什么？十几年前你们发生了什么劳资知道个屁！”张立峰已经陷入暴走模式。

“是我害死的沈容，你不知道？”他还以为这件事至少人尽皆知了呢。

张立峰一副见鬼的表情，嘴巴几次张张合合，最后只蹦出了三个字，“怪不得。”

怪不得沈老爷子要出重金要李桑的命，怪不得沈绛和要让我他亲自过来。

李桑叹气：“这次让他来就来吧，我不想逃了。”

就算逃了十几年又怎么样，就算苟活十几年了又怎么样，该来的报应还是会来。

李桑苦笑，“沈老爷子在哪？”

张立峰觉得李桑大概是疯了，哪有人刚差点死了又马上赶着去领死的。

“你不能去。”他只有这么说。

“为什么？”李桑侧头问道，窗外灯光点点，印在男人艳丽的眉目，却是柔和至极的。

“沈绛和不会答应的。

“啊对！”李桑像是想起什么，又说，“的确还不能去。”

他还想见见沈绛合，最后一次。

张立峰以前就跟不上李桑的逻辑，这么多年之后，他算是千帆过尽，阅人无数了，他还是猜不懂李桑到底在想什么。

“总之，我先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张立峰想要马上立刻把这个烫手芋头丢开。

李桑点头。

车子到达的不是傍晚李桑离开的那间公寓。而是近郊的一处别墅。

“好了，你进去吧，我走了。”张立峰迅速地离开，那头还有一堆善后工作。艹，真麻烦！

李桑站在别墅门口，皱起了眉毛。狡兔三窟，想来处于高位的沈绛合也不一定睡得安稳。李桑想起刚刚危在旦夕的枪战，黑眸微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哥，我睡不着。”

少年飞扬的眼睛被夜色掩盖，只能感受到干净的身体，温暖干燥的触感,乖巧依赖的表情。

“桑哥，眼睛好漂亮。”

还记得被称赞时的莫名悸动，也还记得少年的吐息柔柔地落在自己肩上。

这么久了，只要一想到那些微甜的回忆，李桑就觉得自己难过得要死掉。

李桑没想到沈绛和就在里面。

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大厅没有开灯，李桑只看得到他沉默的轮廓，冷冷的像雕塑。

李桑想叫他，想告诉他，你都不会知道我对你怀着怎样的情感。

想说，我回来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见你。

想说，我很害怕，但是在你身边我就心安。

想说，我曾经以为你是我的天空，仰着脸就能坐拥一切。

想说，我后悔了，十几年前不应该逃走，丢下你一个人。

想说，我也想彼此长有不惊人的幸福，但是没机会了。

但是他也只是站着，看着那雕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