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道:“黄山世家,李琦。”
石观音叹道:“李琦,黄山世家……我已很久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了,甚至我以为会铭心刻骨,令我一生不得安宁的仇恨,我似乎也都忘记了。”
楚留香摇头道:“那也许只是因为,你找到了更值得你记住和追求的东西……权力和yù_wàng……”
石观音道:“那又如何?你们男人可以光明正大追求这些,难道女人就不行?你莫非也认为,女人只能在家里洗衣做饭,为你们生一堆孩子?”
楚留香失笑道:“我没有那么认为。若是有谁觉得你应该在家里生孩子,那人一定是个十足十的蠢货。”
石观音道:“那么,你就能明白我为何要离开天枫十四郎了。”
楚留香确实明白。他知道东瀛人是如何对待女性的,而石观音这样的性格,就算在中原普通人家,也足以令人侧目。她必然无法安于相夫教子、操持家务的琐碎生活。
因此楚留香只是沉吟着道:“你不愿被天枫十四郎束缚,更不愿受皇甫高的气。与其被男人控制,你更希望能控制男人,是么?”
石观音笑吟吟地道:“‘控制’这个词,你用得很好。因为这样能让我感到自己才是主人,而不是一头只会生崽子的母猪。”
楚留香苦笑道:“我才是猪……我是被你控制的那一个,是么?”
石观音望着他,突然伸过手去,轻轻地抚摸着他微皱的眉心,温柔地道:“你不要这么想……你只要想着,我是喜欢你的,我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你,只要你离开我半步,我就会发疯……这样你心里就会好受了。”
她甚至小鸟般依偎在了楚留香的怀里,一副顺从的样子。楚留香却只觉得哭笑不得,揉着鼻子道:“我实在还没有修炼到那个境界,能昧着良心自我陶醉。”
石观音格格笑道:“办法我已教给你,听不听就是你的事了。其实你跟我在一起,也没有吃什么亏呀?等到我当上了龟兹的女王,你自然是正宫王夫,就算有别人,我一定把他们排在你之后。”
楚留香的目光,突然闪了一闪,道:“你真的想当女王?”
石观音道:“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止我吗?”
楚留香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知道么,花满楼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人在得意的时候,总要想想可能的失败,不然等到他真的失败了,他就会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大混蛋……”
石观音不等他说完就后退了一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蜇到了似的,神情扭曲地看着他,忽然道:“你跟我在这里,想的却是花满楼?”
楚留香淡淡道:“不能想么?”
石观音道:“天底下最美丽、最有风情的女人就在你怀里,告诉你她会把你摆在第一的位置上,你却去想什么花满楼?你……我真怀疑江湖上对你的传言是不是假的,你这个人根本是有毛病!”
楚留香摸着鼻子笑道:“你少说了两个字,应该是‘后宫’第一才对。一个男人,要是沦落到做别人禁脔的地步,只怕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何况你好像并不仅仅把我当成男人来用。”
石观音气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听不懂!”
楚留香道:“无花是你的儿子,可他却不曾把你当成母亲。若非他在中原待不下去,也不会跑到大漠来寻求你的庇护。你想让他听你的话,甚至把长孙红也给了他,可他却杀了长孙红。你生他的气,但又舍不得用你控制别的男人的手段来控制他,所以你就盯上了我,是么?”
他发现石观音的脸色已气得通红,眼中的光芒却愈加冰冷。他忽然觉得,连日以来被禁锢和要挟的愤懑,都已涌上了胸膛,便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
“你其实不想把我当作情人,因为你要在我身上,报复那些令你愤怒的男人。你控制住我,不仅像是在折磨天枫十四郎或者皇甫高,更像是在折磨无花,只因他体内明明流着你的血,却和别的男人一样轻视你,讨厌你。无花带给你的所有不快,你都只能在我身上找回来。这不光是因为我和无花年龄相近,又曾经是朋友,更因为你知道无花恨我,你千方百计地折磨我,说不定就能讨得他一点欢心。”
一道白影蓦地从楚留香眼前掠过,止住了他的声音。他发现石观音的一只手正掐在他喉咙上,手指已变得比冰雪还要寒冷。他勉强笑了一下,哑声道:“你肯杀我了么?”
石观音的五指突然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收紧了。楚留香眼前一黑,身体就像被抽空了一般软倒下去。
但他很快又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粗砺的沙石地上,浑身都沉重得无法移动。而石观音的手指,仍然虚扣在他颈间,像一把随时准备收割他生命的镰刀。
石观音的脸上已撤去了方才那风情万种的笑靥,宛如笼罩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霜。她冷冷笑道:“你想死?”
楚留香还未回答,忽觉得她手又收了一收。她的手法很巧妙,并没有从正面卡住气管,而是猛地压住两边颈侧的动脉,截断了那里的血流。楚留香就觉得自己再度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地狱。
这一次他似乎过了很久才醒,因为他僵硬地躺在那里,连骨头缝里都能感受到地面砭人心腑的寒冷。石观音已撤回手去,低头看着他,道:“死的滋味怎么样?”
楚留香虚弱地笑起来,他的唇角已无法完整地勾勒出一个笑容,但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