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道:“若是我将珍珠交给他藏在身上的,他怎会当着你的面,主动搜检?”
金灵芝忍不住眨了眨眼,道:“你是说……”
楚留香道:“珍珠是我一个人偷的,一个人藏的,他们两个都不知情。但现在东西已还到你手上,你还要怎么样?”
他侃侃而谈,竟像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胡铁花气得直挠头,搞不懂楚留香怎会一下子变得这么不要脸,可是看看花满楼,却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对了,小花最了解老臭虫,想必是这件事还有什么蹊跷,我不可上了别人的当!”
胡铁花这么安慰着自己,已听金灵芝咬牙道:“捉贼捉赃!现在贼赃俱在,这么多人都是见证,你们都随我去见官!”
楚留香看着金灵芝,淡淡笑道:“你要我去见官,我就非去不可么?”
金灵芝道:“由不得你不去!”
胡铁花已完全糊涂了,看着楚留香像个斯文的无赖一般背负着手,轻轻挑起眉梢道:“我若不去,你又能奈我何?”
金灵芝猛地一纵身,已跳上一张桌子,跟着手在腰间一带,竟“呛啷啷”抽出一柄软剑来。
练武的人都知道,这藏在腰带中的软剑通常以上好缅铁打造,刚柔并济,若无很深的剑术造诣,只怕挥起来先伤了自己,在高手使来却是无双的利器。
看这金灵芝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难道真的有这么高的武功?
金灵芝就用这柄剑点着楚留香,居高临下地喝道:“今日姑娘就要教训教训你这老贼头!”
胡铁花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他从未听过有人骂楚留香是“老贼头”的,不免更觉得这姑娘分外有趣。
“但她冤枉老臭虫偷了她的珍珠,老臭虫不知犯什么毛病,竟也承认了,看来这场架非打不可……这该如何是好?”
要是在平时,别人找楚留香打架,胡铁花一定在旁边拍手叫好,恨不得看一场热闹。但他想到金灵芝的出身势力,想到楚留香当众承认了莫须有的罪名,就又忧虑起来。
金灵芝却不二话,一剑刺出!
这一剑距离楚留香不过三尺远,剑刃破空,竟发出隐隐风雷之声。
江湖中女子习剑,大多走轻灵小巧的路子,只因一般的女子要比男人柔弱些,力气也小些。
但金灵芝这一剑,却是劲力雄浑、至刚至阳的招式。
不但胡铁花,连一直淡然面对着眼前这场闹剧的花满楼都神色一变,叫道:“小心!”
一剑刺出,楚留香的人竟已不见了踪影。
大堂中的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金灵芝如此刚猛的一剑刺了个空,不禁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
“盗帅楚留香,轻功身法独步天下,果然如鬼魅一般!”
他们的口中虽没说话,但脸上都在这么说。
胡铁花呼了口气,不禁笑了一笑。
他发现自己摊上楚留香这号朋友,实在是常常哭笑不得。
只因他前一刻还在为楚留香的轻功自豪,下一刻便错步翻身,急转了几个圈子,才躲开堪堪擦过耳边的一剑。
若换了第二个人,此时早已伤在金灵芝这赌气再发的一剑下。
这一剑与上一剑的气势已大不相同。如果说那一剑是天边的春雷,惊醒了大地,这一剑就是淡雅的清风,若有似无,将断又续。
这路剑法就叫做“清风十三式”,是华山派的不传之秘。
胡铁花吃了一惊。
他平生打过的架,已不知有多少场,见过多少武功招式,是以头脑还没反应,身体已自然而然地顺势而变。
而且,这一招“清风徐来”,正是当年见高亚男使过不知几十遍的。他就是在做梦的时候,也能背得清清楚楚。
若非如此,毫无防备的胡铁花,又如何躲得过这华山派奉为至宝的武功绝学?
这一剑虽躲过,但胡铁花的心却“砰砰”跳得更猛烈了。
他从未听说金家后代子弟中,有谁拜入了华山门下。更不用说这“清风十三式”,不是枯梅师太亲自选定的弟子,决不会加以传授。
高亚男正是这一代弟子中唯一学到这路剑法的人,她也只学会了九式。
眼前的这个姑娘,这一身火红的金灵芝,又怎会学到这路剑法?
莫非她和高亚男有什么关系?
胡铁花心念一乱之间,金灵芝剑招再出,又是“清风十三式”中的一招“清风拂柳”。
胡铁花眼看着这一剑飘飘摇摇地刺到自己面前,竟已来不及闪避。
白影一晃。
金灵芝得意的笑容僵在了唇角,半天都收不回去。
她正正刺到胡铁花鼻尖的一剑,竟已被半幅月白色的衣袖卷住,进退不得。
“流云飞袖!”金灵芝定了定神,便惊呼道,“你是谁?怎么会使流云飞袖?”
花满楼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收回手,用另一只手轻掸着衣袖,像要掸去看不见的灰尘。
那客栈的掌柜这时已跑上前来,连连躬身作揖道:“误会,都是误会!金姑娘,这两位是花满楼花公子,胡铁花胡大侠,都是楚香帅的朋友。他们……他们怎么会拿姑娘的珍珠呢!定是误会,误会!”
胡铁花暗暗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掌柜的简直没长脑子。
不止是金灵芝,大堂中的所有人都亲眼看到珍珠从胡铁花身上掉出来,亲耳听见楚留香承认是自己偷的,这岂能用“误会”二字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