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花满楼说话,而且语气中带的不是轻佻、而是佩服。
除了楚留香,恐怕没有人注意到花满楼不曾上豹姬的船。花满楼一直是这样的人,在人多的时候并不引人注目,却总能出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花满楼也笑了笑,道:“我想,白兄应该想亲自处治她们。”
白云生当然很乐意去“亲自处治”那一双双长腿,楚留香趁机和花满楼回到了船舱。他们对这个人和这些事已产生了厌倦,只希望和史天王的决战能早一天到来。
◇ ◆ ◇
“楚留香和史天王的决战,一定十分精彩。”听故事的人这么说。
楚留香的一生,就是一串一串说不尽的故事,在他从江湖销声匿迹之后,仍然流传了很多很多年。
在这些故事中,他与石观音、与水母阴姬、与“血衣剑客”薛衣人、和与史天王的决战,是传颂最广、也最令人赞叹的。
但每次讲起楚留香和史天王的这场生死之战,最擅长说故事的孙小红也不得不露出无奈的微笑。
“恰恰相反,”她说,“这场决斗一点也不精彩。”
“为什么?”听故事的人奇怪地问,“决斗怎么可能不精彩?”
“只因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
◇ ◆ ◇
楚留香他们终于上了岛。
这是一连串只出现在那些海上航行的老手的传说中的小岛,任何一张海图都没有标出它们的位置。楚留香自然也听说过这几座岛,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里正是史天王的据点,甚至是老巢。
那么杜先生呢?杜先生是否也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才派他和花满楼前来?
楚留香知道自己万不可表现得紧张,但他的手心却已出汗,手指却变得冰凉,怎么也暖不过来。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花满楼的手。
他不是胆小的人,他甚至非常喜爱冒险的那种刺激感。但他现在冒的险,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他自己、包括花满楼的生命。
花满楼和他肩并肩走着。他们的前头是白云生,后面是玉剑公主和她的侍从。
公主就和他们一样,徒步走在布满砂砾的小岛上,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她甚至没有像平常的贵妇人那样,蒙上长长的面纱,只因在这样的海岛上,没有人觊觎、也没有人在意她的容貌。
史天王要的是她的身份,杜先生利用的也是她的身份。在这场肮脏的政治交易中,她不是她自己,也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符号、一颗棋子。
白云生则显得很轻松。在公主下船的时候,他就饶有兴味地打量了半天,然后带着大家几乎跨越了半个小岛,直至走到一排高大的木屋前才停了下来。
楚留香注意到,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人,而他们刚到这里,一侧的木屋就走出一列侍女,将公主迎进屋内。
史天王显然准备得很充分。
但史天王真的会在这木屋之中么?
在船上的无聊时光中,楚留香和花满楼曾猜测过,史天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无论他是雄霸海上的海盗,还是纵横七海的将军,似乎都应该衣甲鲜明,顶盔簪缨,宛如庙中的金甲神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像个打鱼的渔夫,待在岛上的木屋里?
但白云生很高兴地把他们领到最大的一间木屋外面,笑道:“将军正在等着你们。”
屋门开了。
楚留香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转头看了看花满楼,发现花满楼也和自己一样困惑、茫然、不知所措。
就算他们发现,木屋里坐着的,是长着七个头的吐火怪物,大概也不会更惊讶了。
史天王并没有七个头,嘴巴也没有吐火,而是在笑。他笑得很开朗,像个渔夫刚刚从海上满载而归。
他的打扮也和渔夫一模一样,穿着粗布的短衣衫,裤脚高高挽起,露出晒成古铜色的结实的小腿。他还赤着脚踩在粗砺的沙地上,仿佛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
楚留香没有想到史天王是个渔夫,更没有想到史天王不是一个人。
史天王是七个人。
这七个人打扮得十分相似,只不过身上的衣服,有的是青色,有的是褐色,就好像一时没有那么多一样的布料给这七条大汉做衣衫了。他们的容貌也并非完全一样,仔细看上去,其实他们都是不同的。但他们每一个人的神情都那么开朗愉快,都像是这间木屋、这座岛的真正主人。
当他们看到楚留香和花满楼时就站起身来,他们的个头也几乎是完全一样的。而他们迈步的动作,真的就像十四条腿长在同一个身子上那么协调,那么一致。
就算花满楼看不到,他也能感受得到面前是七个人,而且,并不是一个主人和六个仆人。他们七个人都是主人,他们是完全平等的。
花满楼的心蓦地沉了下去,似沉入冰冷的深渊。
他曾想过这次的任务有多困难,他以为史天王的身边一定布满了护卫高手,或者,他们**脆就见不到史天王的面。
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史天王就在他们面前,而且那种渊渟岳峙的气势正说明,他是真正的史天王。
然而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史天王?
或者,“史天王”本来就是七个生死不离的好朋友、好兄弟?他们只是在使用同一个名号?
七个史天王都用那种明朗的笑容对着楚留香和花满楼,然后其中一个开口道:“是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