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他转向卢景秋,却见卢景秋正呆呆的看着自己,眼底清澈,映着一点小小烛火。“还疼吗?”于邵棠问。
卢景秋一摇头,随即低垂了眼皮,脸上有点红。
于邵棠观察了他的神情,有点不明所以,眨了眨眼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还握着对方的膝弯。
卢景秋腿上皮肤光滑细腻,摸上去凉丝丝,这会儿却被于邵棠的巴掌捂得火热。于邵棠盯着他的腿看了一会儿,轻轻放开了手,同时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卢景秋这时说道:“躺了一天,腿都酸了,你帮我捏一捏吧。”
于邵棠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嗯”了一声,这回两只手一齐抚上了他的腿。
力道适中的为他按摩着,于邵棠心里莫名有些快乐。
他自从被人救起后,内心就犹如一潭幽泉,无时无刻从里向外涌着恨。可恨久了,反倒平静了,成了一汪死水,那浓浓的恨全都埋在里面,只等着有一天轻轻一搅,再次掀起惊涛骇浪。然而报仇雪恨的日子始终是遥遥无期,自己一复一日的过着以前从未想过的生活,心中居然是无悲无喜。直到他再次遇见卢景秋。卢景秋与他从小一同长大,少年时情同兄弟,长大后隔阂了几年,之后关系又忽然变了质。起初他不能理解对方的感情,但时间久了,他无师自通,竟也能体会到卢景秋当年那份苦涩心酸。他茫然过无助过,卢景秋又何尝不是呢。卢景秋跟他很“亲”,感情上亲,身体上,曾经也很亲密。他扪心自问,承认自己也是喜欢卢景秋的。而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身边只剩下一个他,也可以算作是亲人了。举目四望天地茫茫,从今往后可能就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想到这,于邵棠一颗心就在胸中跳乱了。
手上的力气忽然没了谱儿,捏出卢景秋一声惊叫。
于邵棠回过神,有些赧颜:“对不起。”
卢景秋摇了摇头,向前探身搂住了他的脖子。于邵棠一愣,随即心有灵犀一般扶住他的腰,双臂一用力,把人轻巧的抱了过来。卢景秋小心翼翼的避开伤腿,跨坐到了于邵棠腿上。两人这回面对面了,卢景秋低头嗅着于邵棠身上的气息,闭上眼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真是久违了,卢景秋心想,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这个人了,醒来后又继续安慰自己不会的,于邵棠一定还活着。如今老天怜他,两人终于是再相逢了。“真好。”卢景秋抬起头望着于邵棠的眼睛道:“总算找到你了。”
于邵棠想要笑一笑,无奈太久没笑,只做出个弯嘴角的姿态:“我也在找你,可是忌惮那逃犯的身份,不敢大张旗鼓的找。”说罢他叹了口气道:“当初是我太天真,什么都没想,只想宰了那姓白的,结果……我若是留下来,绝不会让你受这样的罪。”卢景秋摇摇头道:“都过去了,你我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如今两人的仇人是统一了,但是要如何报仇还是一桩难事。说到底他们只有两个人,算上龙啸天也才三个人。白玉晓官商全通,手下能人辈出,就算暗杀也未必能成功。而卢景秋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当初白玉晓害的他家业全无,光要他一条命真是便宜了,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两人说了许久的话,末了天也黑了,才各自躺下休息。
如此养了五天伤,卢景秋下地走动已经没有障碍了,于是他打算回休宁。
这趟运来的那批货被于邵棠又捡了回来,那条山路人烟稀少,货物放置一夜竟然还安然无恙,连马匹也没跑。于是于邵棠一人把三辆马车赶回小镇,待到卢景秋伤好了,又在本地雇佣了几名劳力,继续将货物运往了目的地。卢景秋并没有劝说于邵棠离开鬼灯寨。经他了解,得知他们那个组织在江湖上很有些威名,轻易是不肯放人的。又得知寨中众人对于邵棠还算不错,权衡之下卢景秋就没有提离开一事。他看出来了,于邵棠如今已经没有心思再做生意了,不如就由着他。况且现在他们人手太少,若能得到鬼灯寨相助,那就再好不过。只是这么一来就意味着两人又要分别,心中难免不舍。于邵棠将卢景秋送回了休宁,分别之时卢景秋叫他保重身体,在寨中等他的消息,报仇一事且从长计议。于邵棠自从跟卢景秋再相见后,心里总是一阵喜悦一阵难过。他感觉现在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时常有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加之他离开总寨这么多天,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所以脑子里乱哄哄一片,最终强压不舍与卢景秋道了别。
且说卢景秋回到休宁后先是去了夏府,夏府的主人夏员外就是龙啸天的那位朋友,如今也是卢景秋的老板。夏员外是位身材高挑的俊秀青年,少年时便继承了祖业,然而毫无经商头脑,整日只想着如何玩乐。卢景秋来找他时,他正在自家内厅里听戏,一屋子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卢景秋跟着下人进了内厅,夏员外见了他,先把手里最后的一口梨填进嘴里,含糊道:“卢老弟,你来得正好,坐下一起听。”卢景秋坐到他身边道:“老板,我得跟你说说这趟送货的事儿。”
夏员外扬起两道眉:“货?什么货啊?”
卢景秋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颇有当年于邵棠的风范,便十分无奈的笑了笑道:“你先让他们停一停可好?”“哦,行啊。”夏员外冲着一帮青衣小旦一挥手,“别唱了,先下去歇着吧,呆会儿再叫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