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仍旧是听不见的。
方云寒忽然觉得心头很苦,那个味道在不经意之间钻到了心里。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把自己的疑惑直接问出了口:“……昨天,我哥哥有发现你吗?”
月华照在玉石的上面,玉石吸收了一部分过后,方云寒竟然真的现身在这个病房之中了。
季子修看到方云寒的那张脸时,那股恨意直冲到脑子里,恨不得上去弄死方云寒。
可他却把这一切都忍了下来。
不可操之过急。
他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方云寒微微一怔,他名字的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季子修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一直称呼你玉石里的哥哥,这样很不礼貌。”
他越是乖巧拘谨,方云寒的心底就越不好受。
他头一次觉得,就连说出自己的名字都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这三个字,对于季子修来说,会是一道催命符。
见方云寒不肯开口,季子修的声音微弱了下去:“……没关系,是我问得太唐突了。”
方云寒几乎脱口而出:“方……”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因为就这一个字,就让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方什么?你是方家出来的玉,也姓方吗?”
“方藏。”方云寒话锋一转,苦笑着改了自己的名字。
“g?是哪个字?”
“躲藏的藏。”他藏在玉里,魂魄也只能借助这块玉现身,可不就是藏吗?
季子修的嘴角轻轻勾起:“方藏,真好听,我喜欢那个藏字。”
他迟早有一天,要把g,变成z。
方云寒听他这么说,心底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哥发现你没有?”
方云寒摇了摇头:“没有,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现身。”
季子修松了口气。
“……你很怕我被别人看见?”
季子修却说:“不害怕,你是我想出来的,现在要是别人看到我,一定会觉得我自言自语在发疯吧。”
方云寒的心被狠狠刺痛:“谁敢说!”
季子修低着头:“太多人了。”
随后,季子修又补了一句:“他们都说我疯了,我有病,我得吃药。”
这全是别人诬陷或者要求季子修做的,方云寒听得眼眶发红。此刻他的心情竟然和许究莫名的重合了起来,要许悠然真是这样的性子,他也不想让他变成以后的那个模样。
“迟早有一天,他们没人敢这么说你。”
“真的?”季子修小心翼翼的问。
方云寒点了点头,声音里伴着沙哑:“对,你以后会很厉害,没人敢这么说你了。”
季子修只是轻轻的笑了起来:“和自己想出来的人对话,果然很开心。”
方云寒捏紧了手:“……”
季子修望着外边的月,喃喃自语的说道:“每一句话,都是我爱听的。”
这一刻,方云寒才惊觉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混蛋。
该保护的,就别半路抛弃。
他曾经做错了,现在不想再错一次。
季子修根本就没有必要骗他!他现在才十八岁,不认识二十八岁的自己,方云寒也找不出季子修骗他的理由。
“悠然……别把希望寄托在许林身上了,他不配。”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里面什么都不剩。
无悲,无喜。
“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
方云寒以为自己的话给季子修提了醒,还沾沾自喜。
可要是许究在的话,一定会发现季子修现在的反应以及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小心翼翼呵护的人,不敢说的话,却被方云寒莽撞的一字不漏说给季子修听。
方云寒又说:“你以后离你哥哥远些吧,他会害了你的。”
这句话,让季子修猛地抬起头看他:“……为什么?”
方云寒不是个细心的人,他上一世无法看出许悠然的悲苦就能看出。
而现在,他偏偏要打破季子修最后一丝幻想,还总是以为是为了季子修好。
“你哥哥……对你有那种想法。”
“哪种想法?”季子修装作不知道的问,可心底早已经对方云寒恶心透顶了。
方云寒以为季子修听不懂,一字一句的解释:“就是……方医生对你的那种想法,许究对你也有。”
这个比喻,让季子修终于忍不住了。
“住口!”
用方永明那个人渣来比喻许究,对他根本就是个亵渎。
季子修的眼里冒着怒火:“他不是那样的人。”
方云寒也被这样的季子修给吓了一跳:“许究他对你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季子修重复了那四个字,随后狠狠的闭上了双眼,试图让理智主导大脑,“即使这样又如何?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害我的人。”
这样的回答,让方云寒睁大了眼睛。
季子修竟然……是知道的?
他明白许究对他有什么样的想法,却偏偏表现得若无其事。
两个兄弟之间,不该恶心吗?
可季子修下一句话,就让方云寒的心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是我,唯一能抓住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在绝望之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即使那根稻草在不堪,他都要拽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