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倾身下去,和傅琅的脸庞面对面,认真看了几眼,伸手理了理她有些乱的鬓发。终于把嘴唇凑到傅琅耳边,轻轻开口道:“傅琅,你好好的,快点来平阳找我,知不知道?我……我有话要跟你说。你知不知道?”
裴瑟觉得傅琅像是点了点头,又像是没有。她翻身上马,大氅边缘在猎猎夜风中翻卷,她却仰起脸来,看了看驿馆的窗口。一灯如豆,在泠洌夜色中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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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琅喝了药,闷头就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身边没人,她爬起来穿好衣服,去找赤玉和丁觉。
丁觉照样在后院练剑,看她下来了,很高兴:“傅琅?你好了?”
她翻了个白眼:“我发烧哎,发烧听说过吗?哪有那么快,你是不是傻。”
赤玉在房中整理裴瑟留下的那一堆书章,装了密密实实的两大箱,见傅琅推门进来,也很高兴:“傅姑娘,你好了?”
傅琅没好气指指自己惨白的脸:“你觉得这就是好了吗?你就是这样伺候你家公子的吗?你家公子太好养活了是不是?”
赤玉笑了一声,问道:“傅姑娘想什么时候回平阳?”
傅琅指指赤玉:“我要是说过两天,你是不是想打死我?”
赤玉不好意思道:“陛下身体一向不好,公子紧张,我的确也紧张。”
傅琅摊手:“所以嘛,我起来了,我们走吧。”
赤玉如蒙大赦,感恩戴德一通之后就去套车装行李书箧。等到收拾好马车了,傅琅却道:“我不想坐马车。这里去平阳很远吗?”
赤玉奇道:“是不远,骑马赶路大半天就到了。傅姑娘怎么不坐马车了?这一路不都是坐马车吗?”
傅琅道:“晃得晕,骑马舒服点。”她看看赤玉:“你那么着急,其实很高兴我骑马吧?”
赤玉虽然高兴,却也觉得不妥:“说是这么说……可是傅姑娘你到底病着呢。”
傅琅道:“得了,不用客气了,累了我就坐马车,先骑马赶一会吧。”
两匹马拉着那装着一堆书的马车跑得飞快,傅琅虽然并不十分善于骑马,但心里有事,手上便毫无顾忌,马鞭甩得飞快,一行人赶路竟算得上风驰电掣。丁觉喊了?*累,见没人理他,也就闭了嘴h胀房镜弥巳龋傅琅却只觉得冷,就像昨夜的井水没?*掉,仍在一丝一丝往骨头缝里钻。金乌西沉,天边渐渐染上血红颜色,赤玉松口叫了声:“到平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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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琅随着她目光极目远望,只见随着马蹄轨迹在血红地平线上绵延向前,视野内渐渐涌现出一条黑压压的城墙,鹰翼般张开,万里横牙矗立着遮住远方大地。璀璨落霞与铜墙铁壁相撞,仿佛海水吞噬黑风,云缠风束之间喷洒崩腾的艳丽色彩被压进豪阔沉默的土石山川,只剩点滴苍茫缀在城墙边缘,描出一道金边。景物不尽,马蹄下官道却渐渐变宽,直直延伸到洞开城门之下。傅琅懵懵然抬头,只见远处城门上两个字沉甸甸的几乎要砸在人脸上:平阳。
傅琅只觉得胸口钝痛,心跳一阵一阵冲破血管要跳出胸口。她回头看了看,赤玉在她身旁,丁觉却不远不近就在马车前面,低低喊了一声:“丁觉!”
丁觉听她声音都变了调,心下奇怪,一催□□马,几步就赶了上来。近看才发觉傅琅脸色极差,眼底一片血红,脱口道:“傅琅,别吓我,你怎么了?”傅琅却没理会他,手中马鞭一挥,马发足狂奔,把赤玉和丁觉二人甩出一截。身后两人不明就里,对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赤玉喊道:“傅——”
话音未落,赤玉耳边响起一声箭矢破空的锐响,紧接着又是一声。赤玉心头一泠,下意识随着那声音来处看去,只见紫红天幕之下,密匝匝的箭雨从城墙上飞扑下来。赤玉轻叱道:“进门洞!”丁觉闻言急催马前行,却见本已快进门洞的傅琅恍若未闻,突然勒住马缰,远远回首向后看去。
赤玉下意识地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仍在城外的两匹拉着马车的马身中数箭,引蹄长嘶,密密麻麻的箭?*淙肼沓担把那厚重车壁穿成一个筛子b沓到ソネo吕床辉俣,那箭雨倏然蚾拢扎在窗口的箭矢被阻了去路,箭尾犹在晃动。赤玉气息一窒,从腰间摘下令牌抛给丁觉:“上城墙!;
丁觉接过那令牌,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天边最后一抹嫣红也被漆黑暮色吞没,赤玉盯着那空空无人的马车,不禁咬紧了牙齿,直到身下战马陡然嘶叫一声,方才回过神来,回头去找傅琅:“傅姑娘?”
门洞下一片漆黑,赤玉看不清傅琅的脸,走到近前,才看到傅琅从那马车上收回目光,像是咧嘴笑了一笑,身子不可抑制地一晃,像是连抓住马缰的力气都没有了似的,从马背上倏然滑下,摔在青砖地上。
第12章 第八章
傅琅在睡梦中挣扎许久,只觉得有一双手在自己脊背上反复抚摩,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像梦魇还没散去似的,心跳咚咚,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身后那人惊喜道:“姑娘终于醒了!”那人声音甜美陌生,傅琅顿了顿才回头,见果然是陌生面孔。她又合眼片刻,终于开口道:“你是谁。”
那小姑娘圆圆脸孔犹带四五分稚气,见她问话便笑起来,“我是乌兰,我们公子吩咐我照料傅姑娘。”又听傅琅声音嘶哑,担忧道:“姑娘想用点什么?有热茶也有汤粥……”她琢磨着病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