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袁琛西归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
袁琛常年在京中,在西野已经没有了根基,其净身西归要想在西野诸子的斗争中存活乃至胜出,唯有依靠外力,而章长胥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成为这一股外力。
这一点,陆嘉仪没有说出来,可章长胥在以指叩案那那一瞬间显然已经想到了。
回归眼前——
陆嘉仪坐在章长胥右下手看着周显。
周显坐在章长胥左下手看着陆嘉仪。
“嘉仪替魏公想了这么好一个办法,不充分利用岂不可惜?”
让袁琛彻底对西野和袁世冲绝望,心生怨恨这才更符合章长胥的利益。
所以,那些刺客根本不是来自西野,而是周显命人假扮的。
“只是没想到,西野的手早已经伸到王城里来了——“
陆嘉仪一惊,抬头只见铁甲的宿卫军拖着两人走了进来,他原本还以为是屋里的袁真作蠢被发现了,定睛一看却是两个熟人——
一个高大壮硕仿佛半个无常奴小山一般耸在跟前,一个消瘦黝黑,留着撮小山羊胡子,正是跟在袁真身边的阿日、阿义两人。
“这两个西野奸细混入宫中被宿卫军带了个正着。”
“胡说。”留着小山羊胡子的阿义朝周显分辨道,“我们明明是跟着族人来朝贡的商贾,怎么被冤枉成西野奸细了……大人,冤枉啊——”
周显笑笑,也不与他争辩:“这两人肩膀上都有奴印,各地蓄奴风俗不同,唯有西野是照着两百年前隆武帝的印鉴来烙的,而在西野,有能力蓄奴的部落大多会在奴印旁纹上部落图腾,除了……大将军府。”
阿义脸色乍变,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穿着越部服饰的周显会对西野的情况熟悉如此,仍是咬牙挣扎道:“小人的确曾经是奴隶出身,只是主人心善,削了奴籍,学了几个字跟着商队往来。”
周显冷哼一声:“这两人嘴硬狡辩,还需命人好好挑教,挖出真话来。”
上首的章长胥抬抬手指:“交给你和嘉仪来办。”
“是。”
待阿日阿义两人被带走,章长胥却没有让两人离开的意思,托着手中的茶盏:“没想到,袁世冲的手早已经伸出来了。”
陆嘉仪心中一惊。
“魏公的意思是……”
周显立即上前一步:“主上,袁世冲此人狼子野心,并非莽撞之辈,如今大公子刚刚出事,他就能出兵夺取山谷关,这其中未必是巧合。”
章长胥划着手中的玉瓷不做声。
陆嘉仪眼角暗暗打量着魏公的讳莫如深的样子,心里渐渐有了几分考量。
章芝亦活着的时候是河东氏最出色的子孙、章长胥的骄傲,死后便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任何人与之扯上关系都将是引火烧身的下场,只要一点点的怀疑,就足以让他章长胥放弃上策,绝杀袁氏。
遂低声道:“袁琛少时,便有西野烈将之名。”
周显猛的回过头来,看着陆嘉仪的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他们两人为章长胥出谋划策,贯来是一个极左一个极右,可供魏公考量抉择,难得有今日这般,意见一致的时候。
陆嘉仪低下头,避开周显探究的目光。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如果章长胥因为眼前这二人对袁琛起了疑心,那么,原本让袁琛回到西野争权内讧的计划就必须被放弃。
茶碗合上,发出轻灵脆响之声。
“还需要一个契机。”
那边陆嘉仪被章长胥叫走,袁真自然不会乖乖等在原地,尤其是听到卫博忠那些话,他心里已经彻底乱作一团。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陆嘉仪,要救出袁琛他不敢单单只依靠这样一个陌生人。
然而,他又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去找谁,正像陆嘉仪所说的那样,他“别无选择”,想要救出兄长袁琛却没有办法,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正小心翼翼躲藏间,袁真忽然远远瞧见个熟悉的身影——
“阿大,快走。”
回廊里的少女一身九重纱,层层金丝错绣,身上玲珑环佩,下坠珠玉宝器,头**六宝钗玳瑁梳,脖颈上一串璎珞恰遮住若隐若现的sū_xiōng,脸上只薄施胭脂却艳光昳丽,端是天生丽质贵气逼人,正是章长胥的独女,章听鼓。
袁真见到章听鼓,回想起来当天的事情,忽然愣了愣,心里有了个不成形的主意。
章听鼓急促地迈着步子,身上的金银玉饰发出玲珑声响,冷不丁眼前一花被一把短刀架在了脖子上,在他身后的阿大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抵挡,却被对方的蛮劲直接撞了出去。
章长胥与天子郊祭遇刺,这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并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意外。
“你是什么人?”章听鼓白了一张脸,却强自镇定地看向对方。
此刻的袁真经过袁琛府上一番梳洗打扮,绑了发辫,用金扣挽起刘海,露出俊朗野性的面容,可不再是那披着破羊皮子满脸污糟的狼狈样子,让章听鼓端是认不出这就是当时挡了自己道的赶羊蛮子。
“你不认得我,我可知道你,章长胥的女儿。”
袁真怕这妮子又耍什么花样,压下刀刃,将人收紧了几分。
不同于温文尔雅的大与男子 ,身后这人野蛮强硬的气息逼得章听鼓脸颊燥红:“放开我,蛮子!”
袁真抱着软玉温香脸上也发热,只是皮黑看不出来,鼻孔里哼了一声,朝地上的阿大道:“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