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姑娘,”阮漪唤了她一声,没有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前日我爹拿了桃花酒来,晚上来月下亭共饮可好?”
洛瑾回过神来,应道:“好。”
夜晚洛瑾如约来到月下亭,见到阮漪把玩着两盏白玉杯。
她身边有一坛清酒,散发出幽幽香气。
“瑾姑娘,”阮漪抬头对她笑了,“来尝一尝罢。”
她倒了一杯清酒,推到洛瑾面前。
洛瑾端起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悄然从酒杯上方看过去,目光落在阮漪身上。
披着月光坐在亭中的女子温婉清丽,柔软的黑发挽成漂亮的发髻。
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
在她眼里,阮漪身后,是一片泼天血色。
阮漪迟早会因灭门而死。
这是她早就知道的结果。
天圣二年,四月。
她在阮家已经住了一个月时间。
阮家院中大大小小的机关和道路,大多都已经被她摸清。
只剩下一点点了。
阮漪从未察觉她内心百转千回的心思,依旧待她极好,将她当作朋友。
抛却所有阴谋诡计,阮漪的确是她的朋友。
她十九年生命里,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那一天,江家派人来求亲。
江家家主同样是朝廷命官,与阮家结亲的,两家搭上关系,势力就可以联合扩大。
而江家大公子江咎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阮漪,同样极力同意父亲去求亲,阮家家主也没有理由反对,双方一拍即合,大婚定在五月。
唯一被忽略了意见的阮漪脸色惨白,从大厅里走出来。
她的发髻上簪上了金钗,预示着即将新婚。
洛瑾站在回廊上望着她。
阮漪走到她身边,低低地说:“他们要把我嫁到江家。”
她低下头,没有看见在那一瞬间,洛瑾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下。
洛瑾动了动嘴唇,最终只说出了一句简单的话:“我知道了。”
阮漪眼里隐隐的期望倏然破碎。
为什么……连你也不阻拦呢。
难道所有人都认为,在江家我会幸福吗?
“然后呢?”苏镜瑶听得入神,追问,“她真的嫁了?”
洛瑾缓缓点头。
“其实……她本不该嫁到江家。”她低声说。
在四月到五月的那一个月里,阮漪越来越奇怪。
其实真正的变化从三月她拿到那面铜镜就开始了。
她开始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照镜子。
有时候,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镜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吸走了她的魂魄。
她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痴迷,一旦有人动那面铜镜就会大发雷霆。
在她与江咎大婚的前一日傍晚,洛瑾去找她。
阮漪紧闭着房门,却也没有锁死。
洛瑾推开门,只见满地摆着白色蜡烛,烛光满室游走。
阮漪坐在满地烛光间,拿着铜镜,一下一下地描眉。
她穿着白色衣衫,长发垂腰。
听见门外的声响,她转过头来,眼神空茫无比,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