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卿听这声音心中一颤,等那人取下斗笠登时呆若木j-i,他原本一张丰润的fēng_liú面庞清减了许多,此刻收起张扬的性子彬彬一礼,皎如玉树临于风前,只是在风雪中走得久了,嘴唇已经冻得和脸一样白,但入鬓剑眉下的一双清洌俊目依旧斜带桃花,纵然不笑也是十分风情,除了吕剑吟还能有谁。
“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耶律肆正欲爽快答应却突然顿住,他发觉眼前这位赫然是曾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位吕侍郎,他纵然认不出自己也一定认得曼卿,而且那时候风闻他和曼卿还颇有些怨隙……耶律肆转头看曼卿……留不留客还是看他的意思,不料转头却瞧见一座石人。
待吕剑吟看清楚眼前这两个“牧人”的容貌,也如天降惊雷般的耳边隆的一声,眼中有温热之物就要夺眶而出,但在下一刻却瞧见了曼卿揽在耶律肆腰上惊得忘记收回的手。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恩师别来无恙?”吕剑吟眉毛轻挑,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笑,一双眼睛毫无顾忌的在耶律肆身上四处打量。
许久不曾听见‘恩师’这个称呼,曼卿回过神来,尴尬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如今曼卿一介布衣,恩师二字休再提起,外边冷,进来说话。”
耶律肆见曼卿不计前嫌欣然留客,牵起蒹葭和吕剑吟骑来的那匹马的缰绳,道:“我去把蒹葭和客人的马栓好。”吕剑吟直喇喇盯着他看的目光让他浑身不适,好像冰天雪地里被人扒光了衣裳一样,但来者是客,又是曼卿的旧日同僚,他好歹也该尽些地主之谊。
吕剑吟弯腰随曼卿进了那座小小的帐蓬,对地上凌乱的毡褥视若无睹,淡淡笑道:“你的马叫蒹葭?不会还有一匹叫做关雎吧?”
曼卿苦笑,“知我者莫如你,正是还有一匹叫做关雎。”
吕剑吟环视这座小小帐蓬,墙上挂着弓箭毛皮,炭盆边上有些吃剩的酒r_ou_,离门稍远的地方却有一个矮矮的书案,放着文房四宝,吕剑吟走过去,拿起案上的一张素笺看了几眼,见是半首诗,
胡风浩浩燕山月,
冰霜凛凛敕勒川,
滕王旧阁遥相看,
一别故地杳归年。
“多日不见,卿fēng_liú如故。”吕剑吟俊眼斜睨,有意揶揄。
“取笑了……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曼卿也不知道他是说马名还是说诗或是说耶律肆,只得随口带过,随便岔开话。他最怕和自己有过瓜葛之人齐聚一堂,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少龙和洛雪那样好脾气的人尚且教他左右为难,何况这回的两个人一个嚣张,一个跋扈,哪个都不是易与的主。
“当然是想你想得紧了。千里寻卿,实属不易,不知可有幸叨扰水酒一杯略驱寒气?”吕剑吟眼中桃花开得更盛,言行又张狂起来一如初见。其实他这次来是因契丹皇帝驾崩,新主登基,奉皇命来送吊唁的国书,傍晚时分离了营帐独自出来骑马闲行,不想风雪骤至竟觅不得归路,正彷徨间瞧见一匹白马经过,他见那马有鞍有辔,知道是人家养的,便一路随来,没想到白马却将他带到这个他曾为之流过一滴泪的男人身边。若说是无缘,为何那白马要引他来见,若说是有缘,三人一室怎生成欢?明明是魂牵梦绕的重逢,吕剑吟却慌了神失了心,不知道应该是喜是悲是哭是笑,只得从记忆深处翻出从前和曼卿相处时的情景来,匆忙将从前那个人儿的皮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强做镇定,免得教他瞧了笑话去。
曼卿知道他是信口乱说,也不在意,取起炭火上煨的一只大壶倒了一碗递过去,“边塞之地,哪有好酒,这马n_ai茶倒是别有风味,最好驱寒。”
吕剑吟接过来,却乘曼卿不备猛的揽住他腰贴上他唇,曼卿一惊,吕剑吟只轻触即离,舔舔嘴唇啧啧味道,道:“还真不是什么好酒。”随即眼睛一转,“莫非你怕我喝了酒,我们又像在鹳鹊楼上一样?”
曼卿别开眼,方才刚与耶律肆喝过酒,齿间还留有酒气,在吕剑吟面前,他的心思总是无所遁形。当日他连连被贬之时,吕剑吟总约他在黄河边上的鹳鹊楼中饮酒,酒到酣时,难辨你我,只余楼下滔滔河水,楼上呢喃无声,一室春情难奈,窗外皓月当空。
这时耶律肆从外面回来,掀开帐子道:“我今晚去莫罕老爹那里喝酒,就不回来了,你们……”家里地方窄小容不下三个人,耶律肆原想曼卿许久没见过中原朋友,一定有许多话说,却不料竟瞧见两人搂在一起,他脸色微变,愣在门口。
曼卿挣开吕剑吟,从墙上摘了一只兔子下来,“带去下酒,顺便帮我谢谢莫罕老爹送我的新马鞭。”说罢拖过呆立的耶律肆在他嘴上狠狠吻了一下,才道:“去罢。”二人虽然早已惯了这般肌肤之亲,但曼卿从未在人前和他这样亲热过,耶律肆被吕剑吟饶有意味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扫,脸登时红到了脖子根,提着兔子逃出了帐篷,心里却踏实下来,他和别人搂在一起的事已经无需多问了,刚才那个吻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这是做给我看的还是做给他看的?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图个一时欢愉罢了,你何必这样小心翼翼,我又不是没瞧见过你的fēng_liú事,难道还会像女子一样生出弃妇怨气来不成?”吕剑冷笑一声,喝下一大口手中的n_ai茶,用膻咸的味道强压心中酸楚。
这半年来他无日不夜的痛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