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的那一瞬,东门越浑身都僵了僵,他听到身体里的血液以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飞快地流动,陈城的声音像是被什么过滤过了,变得模糊而又缥缈。
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连在脸上堆出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大脑慢吞吞地运转着,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消化掉陈城话语里的意思。然后才面无表情回答说:“也没干什么,我就威胁了一下他,告诉他这件事公安打算查到底,如果他肯说实话,到时候说不定可以放他一马。”
虽然他尽力不表现的异常,但气氛还是有些异样,小白几人对视了一眼,陈城不着痕迹地将手缩了回去,干笑道:“那啥,总之……兵不厌诈啊,干得好!”
血液流动的声响越来越大,鼓噪着耳膜,东门越有些吃力地仰起头,却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什么声音也听不清。等众人散掉之后,他才慢慢平复过来,目光没有目的地游移了一会,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
慢吞吞地从桌上拿出一本笔记本,那是他早上带来的,但去组长办公室的时候忘掉带过去了。他走到离他桌子最近的傅白身边,将笔记本放在他的桌上,然后趁傅白怔愣的时候,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门毫无预兆地开了又关上,惊扰了正在工作的几人,任安被吓得从文件中抬起头,有些不在状况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连接被这么莫名其妙地对待,傅白脸色也不太好,没好气地说:“东门刚刚出去了。”
“啊?”
“……不过他出去之前给了我这个本子。”傅白沉着脸,却还是打开了本子,待看到里面记的东西,一下子就愣住了。
陈城细心地发现他神情变化,连忙问:“怎么了?”
“嗯……里面记了一些事,也不知道那小子走哪弄来的……”傅白震惊地看着笔记,过了片刻后才缓过来,猛的站了起来,“都是华越医院历年来干的类似的缺德事!走,去组长办公室,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东门越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公安局附近很少有人来,绿化却做得很是不错。快到冬天了,路两旁种的法国梧桐树叶子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光了,只余光秃秃的树枝,偶尔有几只麻雀在上面叽叽喳喳地叫着,一有生人来立刻扑棱棱地飞远了。
东门越踩在已经褪色的柏油路上,低着头,脚步机械又麻木。他摸了一下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有些惊慌地又摸了会,这才慢慢想起来香烟在昨天就已经抽完了,而新的还没买。
随便走到路边的一个小杂货店里拿了一包杂牌子的香烟,他恍惚地往外走去,店主喊了好几声才茫然地停了下来。
“先生,您的香烟还没给钱,”尽管有些生气,店主依旧好脾气地对他说,“一共五块五。”
“……抱歉。”
东门越这才听清了他的话,强打起精神去掏钱,掏到一半面色猛地变得苍白。
店主狐疑地看着他。
东门越觉得脑中的氧气渐渐都被抽走,所有的思维都不受控制,争先恐后地挤出了他的脑袋。
……没带钱。
不,他怎么会没带钱?!
对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怀疑、轻蔑、不屑……是因为以为他没带钱吗?
现在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做?钱呢?为什么会没带钱?!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落,瞳孔一阵放大和收缩,面色白得不像话。店主吓了一大跳,正要出声喊他,身后突然伸来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手上放着一张十元的纸币。
“老板,这是我朋友的香烟钱,你收好。”
东门越瞪大眼睛,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就像溺水的人,突然被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谢谢。”
他说,一边茫然地打量着来人,过了好一会瞳孔才有了焦距,“你是……”他迟疑了一会,才想起来,“秦尤?”
“越哥你不能这样,明明昨天才见过面,怎么就装着不认识我了?”秦尤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唇边有很明显的酒窝。
昨天才发生的记忆慢慢挤进一片空白的脑袋,东门越迟钝地点了点头,反应慢了半拍才问:“你又是来找陈宇的?”
“不是,昨天是有事来找宇哥,但今天人家可是特地来找你的。”秦尤眯了眯眼,笑容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但东门越却什么也没能察觉到,他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或是听见了却没听懂,眼神空洞地点了下头,然后低头去打开烟盒。
秦尤从刚刚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从前东门越看到他可一直都是言辞厉色,但今天却一反常态,而且脸色明显有些不太对。
“越哥……”他掏出打火机,想替东门越点燃了烟,这一次东门越没有拒绝,木木地站在那,任由他抬高手臂将打火机凑到唇边的香烟上。
劣质的烟草在火苗里翻腾燃烧,浓黑的烟雾慢腾腾地升起,很呛人,东门越吸了一口后才想起来似乎答应过谁不再抽烟,于是将香烟从唇边拿了下来,夹在手指中间,吸着空气中刺激的烟味,隐隐作痛的大脑神经这才觉得有一瞬的放松。
许多乱糟糟的画面在脑中杂乱无章地闪过,有好多张嘴在他面前张张合合,有好多双眼睛在看他,有好多种声音在他耳边乱哄哄地响着。
他听见有人说,被告西门晋,你要是再行使沉默权,就会被认为是对自己指控的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