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雨丝缠缠绵绵,西边破落的院子在雨幕之下尤其显得凄凉萧瑟,茯苓站在门口,时而看看外面青灰色的天幕,时而回头望一眼站在长案边上的秦莞。
她家小姐已经在长案边上站了快要半个时辰,甚至仔仔细细的将二姨娘的牙齿都排布了出来,此前放在一旁的每一块细小的骨头,更是被她小心翼翼的嵌入了骨架之中,如今,她家小姐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块骨头。
茯苓又回头看了一眼,这院子破败不堪,门上的窗纸早就破破烂烂,门扉虽然半掩着,却仍然挡不住外面闯入的冷风,茯苓拢了拢自己的衣襟,终是忍不住的转身走到了秦莞身边去,“小姐,天色都晚了,这屋子里凉的厉害,咱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屋子里不仅凉意逼人,更叫人难以忍受的却是柳氏和刘春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秦莞今日连遮脸的面巾都没带,就这么站着,不知闻了多少尸臭,要是中毒了可怎么办才好?
秦莞侧对着门口,一半的脸隐在阴影之中辨不出情绪,她微微垂着脸,整个人冷肃而深沉的看着桌案上那块大拇指大小的骨头,“你冷吗?不若你先回去?”
茯苓苦笑起来,“奴婢当然不冷,奴婢是心疼小姐啊,小姐在这里站了好久了,连两位衙差大哥受不住这味道,更别说是您了。”
这院子里几间屋子,正堂用来停尸,偏堂则暂时安置了桌凳茶水等物用作府衙的看守衙差歇息之用,茯苓叹了口气摸上秦莞的肩头,“小姐身上一片凉,在这么下去只怕要生病!”
秦莞摇了摇头,又去看她摆出来的人形骨架。
没了韧筋的牵连,骨头之间大都是连接不上的,秦莞只好虚虚的嵌入其中做个样子,她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眉头一皱。
此前她觉得这些碎骨太过细小,难固定不说,光是这些牙齿排好次序都要花些时间,而这些细节对案子无用,且到时候要将二姨娘下葬的时候也是将这些骨头一股脑的埋了,没得说还要做成个人形的,既然全无用处,秦莞便省了那些功夫,直到发现了这块小骨……
这是一块大拇指粗细的小骨,秦莞上上下下看过来,先是没认出出自哪里,待将其他的碎骨放进人形骨架之中,更是找不出哪里还有缺的,既然如此,这块骨头岂不是被多了出来?然后秦莞仔仔细细的看了这块小骨,虽然骨头不大,可秦莞掂了掂分量,觉得这小骨多半是人骨……
既然是人骨,怎么会和二姨娘的骨头在一起呢?
秦莞百思不得其解,不由生出了一个怀疑,难道那井里还死了别人?
这么想着,秦莞又摇了摇头,霍知府派下去的衙差搜了许久,确定再没有别的骨头了。
秦莞将毡毯上的骨头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几瞬。
难道她认错了?这是什么动物尸骸的骨头?
秦莞心底既怀疑井里还有别的猫腻,又担心自己想错了,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这么想着,院子的礼雨势却忽然加大了,秋雨沁凉,夹带着水气的凉风窜入屋内,秦莞禁不住一抖,转身一看,之间这荒杂的小院笼罩在一片雨帘之中,院墙之外,连绵的秦府飞檐楼台,皆是被一片阴霾的雨雾缭绕,秦莞叹了口气,转过了身子。
“回去吧,确实在这里待的久了。”
秦莞一开口,茯苓当即一喜,忙走到一旁去撑伞,那是一把红漆伞柄青色纸面的竹伞,竹伞顶上画着一抹水墨青莲,很有几分雅意。
秦莞拉了拉衣襟,将门扉掩好,这才跟着茯苓走了出来,偏堂内的衙差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见秦莞要走,忙同她施礼,秦莞同他们交代了两句,这才出了院子。
这是南国的第一场秋雨,秦莞从前多和父亲去西边北边,却从未来过南边,虽然是秋日,可秦府的水阁花圃之间仍然是一片碧绿之意,只在西边僻静的小道旁边偶尔可见几丛枯黄的杂草,秦莞心中沉着事情,抬眸远望过去,只见秦府的飞檐斗拱皆被雨雾遮的隐隐约约,而本就萧瑟一片的天穹更是阴沉沉的暗了下来,天边灰云堆积,仿佛在酝酿更大的雨势,湿漉漉的水气沾染了秦莞的裙裾,亦让她的心也潮湿阴霾。
因是雨越下越大,茯苓一路上小心的给秦莞撑着伞,主仆二人便越走越慢,周遭无人,只剩下雨点淅淅沥沥的打在伞面之上,大周以南一年四季皆是多雨,若是西北之地,到了这会儿,便只剩下能将人脸颊吹得干裂的西北风了。
一路慢行着回了汀兰苑,刚进院子秦莞便看到晚棠从正屋之中走了出来。
秦莞看到,茯苓自然也看了到,她眉头一皱,面上便有些恼怒。
晚棠迎下来几步,站在檐下行礼,许是看到了茯苓面上的恼怒之意,忙道,“小姐恕罪,奴婢是看雨下的越来越大,瞧着小姐暖阁里面两扇窗户没关,这才进去关了窗。”
茯苓心底拿不准晚棠说的是真是假,可她早前是十分欣赏晚棠的,于是去看秦莞,便见秦莞面上一片疏离之色,表情仿佛也沾染了这凉凉的秋雨有些漠然波澜不惊。
“我还担心暖阁进了雨,你关了就好。”
晚棠抬眸看了一眼秦莞,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弯唇道,“这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小姐当心身子,快快进屋吧,奴婢这边去烧一壶热水来,让茯苓姐姐给小姐煮新茶。”
秦莞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和茯苓走上了台阶。
见秦莞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