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袖里藏着的纸张,纸张被他捏的皱了些,但字迹倒依旧清晰。薛忖默默将它摊开在桌案上,从一旁拿过烛灯,取过银针将烛心挑开,烛火摇摇晃晃,猛地蹿起寸长。
纸上笔迹隽永凌厉,笔锋一起一落间尽是风骨。这文章既是夹带在二皇子赠给季恪生的书里,薛忖暗自笃定,相必就是二皇子故意泄露给那小子的。
秋试在即,季恪生被陛下要求参加,是为了考一考他的学识,而季恪生本就无心功名,临时上阵必然捉襟见肘,那赏识他的二皇子居然想了这般阴损的招数,果然思虑周全。
薛忖傍晚意外发现这张纸时,尚未意识出这是考题,他最近总有些神思恍惚,好不容易翻开经卷才后知后觉觉察出来。
怒火和妒火从他丹田燎起,随着文章一行行没入眼中,他的火气瞬间烧到脑子,冷静和清醒都被那一团旺火焚烧殆尽。凭什么他累死累活学到深夜,为了科举废寝忘食,而那个没爹没娘生养的野小子却能受到陛下和二皇子的褒扬日后平步青云?
越想越觉得世道不公,薛忖将纸草草塞到袖袋里夺门而出。几个从安和县开始就一直跟着他来到肃京的仆妇见他一脸阴沉地走出来也不敢上前去劝,只得缩在一旁眼巴巴瞧着。
一路赶到风华堂,听说薛怀和季恪生在府门前迎客,薛忖当下就决定当街撕开季恪生伪善的面皮。
他火急火燎闯出府时,正值那闭月羞花的恭仪郡主婀娜多姿行至面前,眉眼宛然,气度沉静,目光扫过他时,薛忖感觉自己都快要在她如水的眸子底下融化。
他死死攥紧袖袋的手就忽然松了松。
浑浑噩噩回到西厢房里,薛忖镇定地看着桌上发皱的纸,心中又有了一番计较。
他正胡思乱想着,蓦然听的外面几个丫鬟嘀嘀咕咕:“你今日可瞧见了?就是那个恭仪郡主……”
薛忖正要呵斥她们闭嘴,却听见她们谈论的是那金贵的郡主,心中生了几分好奇,一边翻看书卷,一边凝神偷听。
另一个兴奋道:“瞧见了瞧见了,生得真是一等一的好,那长相,那浑身的气度真是好得不得了……”
“可不是,站在二殿下的身边,两人一看简直就是一双璧人,这样美好的姑娘家世教养都好,嫁给谁不是当祖宗一样供着,当心肝一样疼着?”
“二殿下娶不了她的,你忘了,殿下同南安侯府的那个……”丫鬟生怕隔墙有耳,压低了嗓音,屏住呼吸继续道:“那个没了的公主有婚约,若是南安侯不说退婚也是退不了的。”
“竟是如此?也不知那郡主姑娘最后归宿如何了……”答话的丫鬟叹了口气,“不过也不是我们可以操心的,她要嫁的不都是年轻有为的世子或是状元什么的,那离我们可远着呢……”
几个人渐行渐远,最后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薛忖心弦倏地动了动,那双搭上侍女衣袖的素手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指尖微凉,指节纤长,一点一点拨动他早已崩塌的心弦。
他的喉头滚了滚,身体就突然不受控制起来,薛忖凝视那篇文章,又想起临走前张若芷同他悄悄说的话:“你祖母不管你考得如何都是欢喜的,可忖儿你要想一想,你爹是个做官的,每日对着那些卖官鬻爵的人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出人头地。况且你那大哥小时候就仇视娘亲,心中巴不得你落榜,你表面迎合应付他可心中一定要有数,万万不可被他小瞧了去……”
恭仪郡主的脸和张若芷的脸在薛忖眼前来回浮现,他按住那纸张,终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薛沉璧刚刚沐浴过,穿了中衣躺在玉枕上闭目养神,青碧敲敲门道:“小姐,事情办妥了。”
薛沉璧翻了个身:“那薛忖有什么反应?”
青碧替她掖好了被角,轻声答:“忖老爷倒是没说什么,闷在屋子里半晌,最后背起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薛忖开启作死模式
薛沉璧开启陷害模式
容庭么……在下就晾他一会儿吧……
o(≧v≦)o
☆、第十八章 黄雀在后
薛沉璧低低“嗯”了一声,青碧看着她睫毛一颤一颤估摸她已经入睡,便轻手轻脚关上门在外屋守着。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时日,桂花都渐渐败了,薛忖也一直闷在西厢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饭菜都是侍女亲自端去他屋中的。
薛锦绣闲来无事,她兄长整日整夜窝在房里看书不曾出来陪她玩耍,她离开安和县时娘亲反复叮嘱她切莫扰了哥哥学业,因此她也不敢去薛忖房中。
薛府里的侍女都不太喜欢她和薛忖,也无人肯陪她玩闹。薛锦绣蹲在树下看着在一众侍女簇拥下踢毽子玩的薛沉璧,不免心痒难耐,趁着诸人不注意时,一把抢过落在地上的鸡毛毽子。
凝香眼尖,忙不迭拽着薛沉璧的衣袖道:“小姐……那毽子……”
薛沉璧一抬头才知毽子被薛锦绣抢了去,小小的毽子在薛锦绣的手心里揉搓成一团,她扬起下巴挑衅地望着薛沉璧:“告诉你,姑奶奶我想要什么你们就要给我什么,我哥哥是要做大官的状元郎,若你们不依,到时候我定叫哥哥给你们颜色瞧瞧!”
薛沉璧从替薛忖送饭的薛府丫鬟那里得知,薛忖已是下定决心将那秋试的考题背下……想来到了放榜的时候,薛锦绣这丫头在肃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