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母亲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夏宫病逝。从她染病到弥留,父王没有前来探望一次。
临终前她微笑着嘱咐红莲道:“不要怪你的父亲。如今我国危在旦夕,你的父亲忙于国事,忧劳成疾,你要体谅他。”
但红莲心中是明白的。如果说父王真的在为了保存韩国而日夜c,ao劳,她又怎会怪他。可惜,父王忙碌的只是如何应付那些秦使,如何割让韩国的土地,如何让秦王相信他的忠诚,即使社稷不存、也能保住他一个人的x_i,ng命。她很清楚,父王心中根本不在乎他的妻女在国破之后将会如何沦落,更遑论他的百姓。
听说东西二周破灭后,天子的嫔妃儿女,都陆续送去了咸阳宫。看来用不了多久,韩国也将步他们的后尘。她不想成为秦人的奴隶,不想成为那些文武功臣手中的玩物或者战利品。
或许卫庄是个危险人物,但在他身上,红莲能够看到与那些暮气沉沉的韩国贵族完全不同的东西。他的剑,他的心机城府,他眼中的傲气,令她觉得钦佩而有希望。
她用自己的眼神竭力传达出这一点,也不知卫庄看懂了多少。或许,我应该试着对他用火魅术?
不管是被她说动,还是被幻术打动,他总算是点了点头。
“公主……如果您定要坚持的话,请勿必小心,切莫冒险。”说着他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一柄闪闪发光的奇妙武器,双手递出。
“这是我令他们为公主特制的链剑,较软鞭沉重,但亦有其趁手之处。愿公主用着喜欢。”
洼地和杏子林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流沙没有留下活口。卫庄指挥手下将几匹战马套上了马车,让火魅、麟儿、红莲以及一些受伤的人都坐进去。其余人则骑上马,走上了一条岔路。
令红莲惊奇的是,卫庄居然没有骑马,而是也钻进了车内,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火魅表情凝重地掏出一块丝巾,为他拭去额头上不断滴下的汗珠。
“我们……现在是去哪儿?”红莲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我三哥的那些属下还不知道……”红莲一顿,忽然恍然大悟,“他们不会回来了吧。”
“嗯。”卫庄没有睁开眼睛,答道。“不过,那些人也该谢我。至少,我为他们报了仇。”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卫庄懒懒地睁开双眼,道:“凡事皆有代价。就像你的父亲,我们的大王想要活命,就不得不付出一国之君的自由和尊严的代价。我练的这门剑术,也要代价。”
“大人,万一您……当真在路上发作了,要如何是好?”火魅小心翼翼地问。卫庄从怀里掏出一只铜管塞进她手心。
“便依此计行事。”
此刻,秦军剩余部队奔出新郑城外三十余里,总算追上了韩人逃走的先头部;经过一场恶战,皆杀之。可惜,经他们带来的韩宫侍卫辨认,死去之人中没有一人是横阳君。因为天色已暮,不得不怏怏还师。在回去的路上,他们发现了仇远及其手下骑兵的尸体。他们身边搁置着一块不是人力能够搬运的巨石,上面仿佛有些文字。校尉命人举火把照之,只见上面刻着两行秦人的篆字:
“杀一人,还一人。
——流沙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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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四
破之章二
天下七雄之一的韩国,被永远地从地图上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秦国的颍川郡。新任的颍川郡守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发布悬赏画像通缉两名要犯:韩成、卫庄,并在治下的诸道路关口上设置关隘、诸水路渡口设置津吏,发誓不搜拿出这二人,绝不罢休。
濮y-in是新郑以北、大河以南的几个较大的村落之一。一条细长崎岖的小路从村中通过,虽然路面的黄泥经过风吹日晒变得坑洼不平,却总算比附近芦苇丛生的沼泽地好走很多,可以行车马。两日前,村里忽然多了十来个全盔全甲的秦国武士。他们在村头架了一道栅栏,昼夜轮班,所有通过道路的行人车辆都要受到盘查。然而两天过去了,他们搜索了一批又一批从新郑附近逃难而来的行人,一辆又一辆搬运粮食、农具和种子的骡车,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这日傍晚,士兵们刚刚换了岗。一个面容冷峻、干瘪如山羊的老伍长,带着四个手下弟兄列队站在村口。这夜间的一班,其实几乎遇不见什么人;但如果当真天晚了还在赶路,往往是最可疑的目标,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一个年纪最轻的小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立即被他瞪得缩了一缩。
一阵凉风吹过。风中传来“叮铃,叮铃”的细碎铃声。
那声音清脆悦耳,由远及近……伍长这才看清,来的竟是一辆柩车。车的一角垂着一只竹编的笼,下方悬着一条铜鱼;车一动,铜鱼便左右摇晃,发出铃声。灵柩两侧,各有三个穿着素服、披着麻布的人牵引着系于棺束上的绳索。灵车之后还跟着三辆马车,拉车的马踏着慢吞吞的步子,两旁亦有不少服丧之人随行。
发引的队伍走到栅栏跟前,被迫停了下来。一个看上去颇为油滑世故的年轻人走上前,向秦兵们行了一礼。伍长注意到他只有一只手臂,且袖子里鼓鼓囊囊的,总觉得仿佛藏了什么利器。
虽然心中狐疑,伍长还是公事公办地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各位大人,我家主人是濮阳的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