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尧自然记得。
青冥宗位列上三宗,宗门规矩却并不多,只有一条——禁止同门相残。
相比于云州城三千戒律,青冥宗的宗训简单得像是街边卖假书的,轶尧不但记得,还亲眼看见过违背宗训的下场。
但他只是在看见林陶的时候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兴奋地和他招手:“师兄!”
林陶多年未曾接触过凡人,甚至不太清楚凡人五六岁的时候这么长时间不进食是不是真的不会饿死并且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他也没指望轶尧回答他,淡淡地说:“若不是有这条宗训在,我早就把你们一锅端了。”
说着他十分懊恼似的叹了一口气,骂道:“混账东西,老子早就不是青冥宗的人了!”
全天下都知道陆景宗当上掌门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陶逐出了宗门,可当年他们拜入青冥宗时的训诫却还在,当年林陶和陆景宗反目,对彼此痛下杀手,那条不知隐藏在何处的训诫便突然冒了出来,恐怖的雷电直接击在魂魄之上,哪怕彼时林陶已经是洞虚期修为,也依旧险些变成废人。
至此,他们才终于明白,青冥宗山门前的宗训从来都不仅仅是一条训诫,那是刻在青冥宗弟子灵魂之上的警告!
若非是因为这个,林陶和轶尧也不可能安静百余年,怕是早就斗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轶尧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会提起这件事情,脑海里出现的却是林陶赤红着眼睛的疯魔模样,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竟没有应声。
幸好林陶并未注意到他,赤红的眸子里血色淡了许多,却好像更深邃了,他用一种很轻,但足够让人听到,并且足够坚定的语气说:“我不杀你们,仅仅是因为这个罢了,不是别的什么,所以你们最好别给我蹬鼻子上脸。”
第9章
轶尧闻言反倒没什么表情了,他重新扬起石乐乐给他的袋子,臭不要脸地说:“这个是刚才那个小姐姐给的,我能吃吗?”
林陶被噎了一下,虽然理智上知道轶尧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情感上仍然很难接受轶尧管石乐乐叫“小姐姐”,他离开青冥宗的时候石乐乐还小,对石乐乐最深刻的回忆也不过是给她换尿布的痛苦经历,轶尧那时候没少受石乐乐的迫害,一边和新来的小师妹争风吃醋,一边对怀里抱着的奶娃娃威胁使绊子却也不可耐候,这会儿为了装傻也是连脸都不要了,连这种称呼都能喊得出口。
然而他就像是没看懂林陶那一脸的纠结似的,虽然因为误食了魔气的缘故脸色还有些发白,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师兄,你饿吗?”
做了这么多年的魔尊,林陶对于口腹之欲早就淡了,他盯着轶尧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偏要把梵薄年带回来,现在又陷害他,你要做什么?”
轶尧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一片不解,林陶便道:“梵薄年虽然‘自力更生’多年,但于食物一道上仅止于烧熟,魔域本就物资匮乏,一点调味料都没有,就这么点缠着泥土的盐巴都是珍稀至极,梵薄年从前从未见过人间美味,更不知道常人眼中的正常“食物”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做出来的东西,即便是你不知道能不能吃,但是看着便不像是能吃的东西,你会下口?”
林陶说着便想起他当年多管闲事把轶尧从石棺里带出来的时候,那小子即便是被闷在漆黑的石棺里关了四五天,恐惧、空气、食物、水源……样样都能要他的命,可他即便是在挣扎中十指四肢都划破了,整个石棺内全是血迹,被林陶带走后,对着客栈的食物却也是一口都没吃。
原本林陶以为小孩子是被吓坏了,一时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是看不上!
别说是孩子,就是个成人,被关在石棺里饿了四五天,看见吃的谁不是狼吞虎咽?轶尧在那种时候却还要挑嘴,这绝不是娇惯或者自制能够解释的事情,林陶知道轶尧从骨子里就刻着可怕的执拗,现在想来,恐怕轶尧从那时候开始就盯上他了。
有些东西是刻入骨髓不会变的,轶尧连人间普通食物都不肯吃,怎么可能尝魔域里的东西?
林陶按下心底的冷意,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吃那东西,却还是入了口,总不会是为了给梵薄年面子。你是失了忆,不是失智,既然不是为了面子,那你就应该知道魔域的东西你是不能吃的,既然如此,你搭上一条命也要陷害梵薄年,你是为了什么?”
有个词叫不死不休,一般用在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上,林陶和轶尧之间隔着灭门甚至灭国的血海深仇,勉强称得上这个词。
轶尧攥紧了手掌,灵力险些就爆发了出来,但他终究是忍住了。
林陶的确很了解轶尧,他即便是装得再怎么软绵无害,内里的偏执也已经近乎病态,他既然已经认准了林陶,又怎么可能放弃?
因此轶尧瘪了瘪嘴,委屈地说:“他要勾引你。”
“哈?”
“梦生她们都是这么说的,”轶尧像是个做错了事情被抓包的小可怜,低着头拧巴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又委屈地向轶尧认错:“你有了他是不是就会不要我了?你不要丢掉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轶尧现在的状态,看着是个五六岁的小童,魂魄也的确受损失忆,甚至很多时候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就比如说他知道魔域中凡人难以存活,对许多事情也是一点就透,逻辑也很是严密,这些东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