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说道:「我在路上听到消息说表哥失踪,便赶了过来。」她行踏江湖也有段时日,有人知她与韩寒关系密切,便特意递春来了。
「在路上?」穆襄苦笑:「你又离家了,独自一人?忘记上次的教训了?」
温玉瘪了瘪嘴。「眼前是表哥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别再训我了。我托了几个朋友帮忙注意表哥的下落,你这里呢?有没有什么消息?我看现下全天下人都知晓表哥失踪的事,就阿襄你没同我说而已。」
穆襄抚了抚额头,他还赶着入书房批份公文传令下去,让北方几位总管好替他办事,于是对温玉便有些不耐了。
他压着姓子说:「我正忙着,你有事问殷总管吧!这两天若要下山也记得让殷总管派人送你,小寒已经不在,你别再让我抄心。」
温玉儿女心思细如毫发,怎会听不明白穆襄话里暗着赶人的意思。她一时气不过,对着穆襄喊道:「那可是我表哥啊!我担心问问有什么不对?」
穆襄皱眉,手紧紧压在额头上。「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相处了十几个年头,论担心谁会比我担心他!」
穆襄这话挟带怒气,出口后不只温玉,连殷总管都呆了。穆襄姓子素来温和,无论遇上何事向来冷静,可从来没对谁这么大声地吼过。
「小寒如今生死未卜,我却得不到他半点消息。都两个多月了,他若还活着肯定会想尽办法捎讯与我,但我却......我却......」穆襄说不下去。
曾几何时一向和煦如风的男子如今双目凹陷下颔冒出青髭,露出苦涩而无能为力的面容。
这模样让温玉惶恐了起来。她急急抓住穆襄的手道:「阿襄、阿襄......表哥不会有事的,他在外头总是行侠仗义,曾经救过多少人的姓命,老天爷不会那么狠,这么年轻就收了他的!」
穆襄摇了摇头,忽尔抬头看了殷总管一眼,眼神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疲累。
殷总管回望着穆襄,而后穆襄叹了口气,慢步离开了大厅。
穆襄批完公文让弟子迅速送出后,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无力动弹。
这些日子来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睁眼是韩寒的笑容,闭眼是韩寒说话的声音。
偶尔夜里睡得沉了梦见他,但一伸出手,还没碰着便惊醒了。
想起那夜池塘畔韩寒的模样,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孩,是什么时候起对他有了那样的心思?
穆襄忍不住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韩寒倔强的模样。
韩寒是个什么都要和人一争高低的孩子,因为天纵奇才,年纪小小便眼高于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年韩寒爹娘带着他们几个师兄弟到写意山庄来避暑,一群年纪相当的孩子本能玩得开心的,可不知是谁领着他们去走写意山庄连结邻峰的吊桥,结果有人发现韩寒走到一半竟就瑟瑟发抖起来。
那些师兄弟从来就是被韩寒压在头顶上的,一见到他畏惧那样的高度,笑着便一哄而散了,更因为想要欺负韩寒出气,没人想过要把死撑着走到桥中央却无法走回头的韩寒带回来。
穆襄找了韩寒很久,找到他时,山间狂风不停吹晃吊桥,桥下波涛汹涌的滥沧江发着叫人心惊的怒吼,而韩寒那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孩子,已经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浑身虚软,只有一双手死死抓住吊桥麻绳不愿放开。
穆襄记得自己哄了他好久,用衣袖一点一点擦去他的鼻涕和眼泪,安慰他、牵他的手,两个人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崖边挪,最后都快天亮了,才走下吊桥。
软软的小手有着孩童独特的高温,那烫人却又温暖的热度穆襄到如今都能记得。
那年先递出手的是韩寒,韩寒将自己交付他的掌中,从那时起似乎连带一切信任,也都交给了自己。
而后十数年如昔,最后甚至连姓命,眼也不眨地便放至自己手心。
牵着的手,从来没放开过。
穆襄该知道从那时起,他们的命运便已注定。
一辈子、一辈子,都将对方紧紧握在掌心。
想起池边春风荡然的那晚,韩寒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可穆襄甚至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失去了他。
穆襄如今还是不明白。
他自幼被教导男子女子天经地义,他有了婚配,便该取那名女子为妻。
之前被他斥喝的温玉在窗前晃荡,明明想探头进来看看,却又害怕再度被穆襄吼出去。
穆襄突然想起那日韩寒对温玉说出「要不你干脆以身相许!」的话语,脸上犹有一抹温柔。便是那日起,让一切乱了调。
温玉拿来的信上,湘门门主催促他与温玉尽快成亲,他便立即订于年后。
那日明明有要客来访,他却因此心神不宁,甚至忘了告诉韩寒,赵小春特意来找他们。
而后他做了个梦,梦见这个相识多年的好友说喜欢的人是他而不是温玉;紧接着池塘边他听得清清楚楚,韩寒说喜欢他......喜欢他......
心跳如鼓,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分不清是赵小春所下秘药的缘故,或是那一脸泫然郁泣的人,牵动了他的心弦。
穆襄不想去想,也不想明白。
他掩住面,声音带着焦心与痛楚,喃喃道:「小寒......小寒......小寒......」
如今只望心里惦记不忘的人,能赶快回来。
待他回来,他便要对他说......对他说......对他说......
柳长月走后,韩寒在金花房里待了一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