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辟邪
我一夜没都没敢睡,总觉得一闭上眼睛,就还能看到黑暗中小鬼模糊不清的身影,还能感觉到他的头发蹭过我下巴时的微痒,和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略带着潮意的触感。
那种磨人的疼痛一直在喉咙间停留了很久都没有消去。我只能在黑暗中紧紧靠着卧室的门,大睁着眼睛,仔细辨别着门外任何一丝响动。
我知道我最害怕的是,如果就这样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梦里所见的这一切会不会变成真的。
事到如今,关于白景皓,我已经彻底分不清楚到底哪些事是真的,哪些事是李潇编来骗我的,还有哪些事是我自己胡思乱想肆意脑补的结果了。到底金代初年白景皓跟蒲阳温之间有过什么恩怨,到底小鬼是不是白景皓,我是不是蒲阳温,到底我欠了他什么,要怎么才能还得清……
他究竟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是为了报复,为了寻仇,还是……
我平生第一次这样惧怕某种怪力乱神的东西。这些事情说给我爸妈听,说给我任何一个哥们听,恐怕他们都会像李潇那样狠狠嘲笑我一番。甚至一个月之前我在白家的阁楼上见了那蛇妖,隔天再去找张淑芳,我虽然心里没底,更多的却只是在想怎样提防在暗处的某些人的伎俩。
这些事情说给一个月之前的我听,我都会当成是某个三流小说家的想象一笑而过。李潇最后那句话说的没错,白景皓只不过是一个15岁的再普通不过的小鬼,仅此而已。
然而现在我却真诚地惧怕着他,哪怕在心里对自己说一万遍他只是个普通人,头脑中浮现的都是从张淑芳那见到的那幅壁画中挺拔俊逸的男子,和他跪倒在地悲恸欲绝的模样。我几乎还能听到那把剑刺穿他的脚踝发出的钝响,和他压抑的低吟,我的手上还能残留着剑柄冰凉的触感和由剑身传导而来的骨骼碎裂的震颤。
那应该只是个梦而已。但我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的界限在哪里。
如果我还没疯,也一定离疯不远了……
我就这样睁着眼睛熬了一夜。房间里极安静,无论是门后的客厅还是窗外都没有任何声音。我不知道该说这是安静得让人安心还是安静得让人心慌,也许两者都有。等到四点多的时候天蒙蒙亮了,窗外传来一阵鸟叫,我才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勉强站起来,下了半天决心才打开房门的锁,猛地拉开门。
客厅里已经亮到能看得很清楚了。从卧室的门望出去正对着客厅的沙发,小鬼还在很安稳地睡着,面容干净得跟我最初在那本案卷里看到的照片别无二致。
他还是他,一个15岁的再普通不过的孩子,让我禁不住多看了两眼便下定决心要为他洗脱罪名的孩子。
他还是他。是我身上有些什么东西不对了。
我走到浴室非常认真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给小鬼留了张字条跟他说吃的在冰箱里。出门之前,还专门拿出那颗琉琉仔细看了几眼。
怎么看都只是颗玻璃珠子罢了。那种雨水的味道,现在一点也闻不到。
我摇了摇头,又把它收回包里。
我准备去一趟大庙。之前说过好几次,都因为我得过且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最终搁浅了。我不信佛。那时提起,更多的是种开玩笑一般的自我调侃。但现在除了拜佛,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冷静下来。
大庙全名护国般若寺,是有近百年历史的老寺院,虽然地处闹市,里面确实还住着很多修行的僧侣。听真信这码事的人说,到大庙许愿相当灵。只是现在对我来说灵验不灵验都是其次了,我只想找位大师父好好开导开导我,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以的话最好再请个辟邪信物随身带着或者放家里供着。
为了表示我内心的虔诚,我特意没打车也没坐车,一路徒步走到大庙。长春一共没多大地方,从我家到大庙开车只要十几分钟,坐公共汽车大概半个小时,不过走路就显得很远了,我一直走了快两个小时才走到。
那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早晨空气不算热,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在门口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大庙今天不开门,如果想要敬香只能在门外交给寺院的师父代劳。我不了解佛教这些礼仪,也没带香来,就只好算了。
平时坐车路过大庙觉得那个大门好像总是开着,谁成想专程来拜佛人家反而不开门。所谓没有佛缘大概就是指我这种人。
也许是佛祖看穿了我这点临时抱佛脚的小心思,要给我个下马威看看?
我叹了口气,沿着大庙的院墙绕到西边。大庙三进三出,在第一进的院子西侧立了一尊很高的露天观音菩萨像,有十几米,从院墙外就能看到。我心想费这么大劲徒步走过来一趟,至少还是瞻仰一下。
大庙挨着人民广场,附近人流本就很大,加上又是佛教寺院这样的性质,周围永远都围着一圈看起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人,三三两两拿个马扎往地上一坐,什么看相的算卦的卖东西的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乞丐。我刚沿着院墙拐过来,就被一个人缠上了。
那人皮肤很黑,透着油光的头发极乱,给人一种很不注意个人卫生的感觉。身上穿着打眼一看就知道全套超不过50块的格衬衫和西装裤,还有一大串钥匙大喇喇地挂在腰带上。
这种在旅游景点附近上来搭讪的人一向最不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