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看不出陆照阳什么神色,但见了他就想抱抱他,可阿雪低头搓搓袖子,身上实在脏,见不得人,因此也就站在门口不进来了。
“我身上有些难闻,怕熏了你,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就在这说罢。我都听着。”
但是陆照阳上前抱了抱他,有一会没动,阿雪问他:“你是不是哭了?”
陆照阳闷声不响,过会道:“是啊。”
阿雪从来没见他哭过,扬手,见了手掌心灰土,换了一只更干净的,拍拍陆照阳的脑袋。
他觉得陆照阳有很多话想跟他说,阿雪感到满足,但又担心陆照阳,那些要说的话中有没有一样是让陆照阳藏在心底,重新拿出来,是一件叫人痛苦的事呢?
这些年因为不说,所以很少想,感觉到那些带来的无奈跟苦涩,今日陆照阳说了,那便是从头至尾,掰碎了,重新拿了针线缝起来的一件事。
可阿雪贪心地想要听陆照阳说,偶尔孱弱的人,才叫人更为怜惜。
阿雪问他你后悔吗
陆照阳说是恨的,但他以前可以恨得少一点,再少一点,等有一天,日子久了,这点东西便不会再出现。
“阿雪,别人问我当初我被这般对待,为何不去报复回去,我没说,其实也没什么人问我,只是大多数是我问自个的,离开的每一天我都想杀回去,我要杀了太后,杀了柳白月,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我惊醒后打了自己,我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大家都知道我死了,只有我们家知道我没死,这是再生之恩,我不能忘恩负义,我若杀回去,失败了,陪我死的是我陆家满门……”
陆照阳的手在抖,阿雪的手覆在其上,陆照阳反手捏紧,他思道少时未能为陆家尽到一丝责任,骄纵难训,为柳白月豪掷千金,作尽一切浪荡之事,后身陷囹圄,不可自救,叫阿爹阿娘伤心落泪,好容易保他一命,从此还成了一枚钉子,整夜整日钉在他们心口,若不走远,若不隐姓埋名,唯恐某日身份暴露,害了陆家百口。
他陆照阳如今更是一介废人,无名无势,救不得父母,叫人嘲讽的是,他若打死不出现,还能让陆家罪轻一等。
阿雪轻叹一口气,他明白,知道陆照阳未尽之言里咽下的不甘心,大丈夫从来不是那般好做成的,奸人与丈夫也从来只有一墙之隔。
当年的陆照阳若能抛下一切颜面,如柳白月那般,如世上千千万万等人或复仇或为作人上人。
甚至于今日,于放河灯那晚,他答应了柳白月,那么今日陆家或许不会有此大难。
可陆照阳差了一口气,这口他始终咽不下的尊严二字,不知是从此毁了他还是保全了他。
因此柳白月才说可惜了,才说明日是个好日子。
阿雪轻声安慰陆照阳,心想这世上还没有别的人能有资格去责备陆照阳。
他也不去问陆照阳----问你想好了如何?
那只会变成一把刀子割在陆照阳的心上。
阿雪不忍心,侥幸地想兴许关于陆家的事会峰回路转。
“也许我们能问问邹郎君。我去找他,问问情况,虽然他肯定是帮不了我们,但至少打听些消息还是行的。你说呢?”
“你要去哪里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