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晨起之时,他也是眼追随着这一双靴离去的。
淮宵不知道,早在太子以身淋水,为他降去发热之疾前,皇帝早对他下了杀心。
皇帝暗下口谕,交予卫相去办。
无奈那几年太子圣眷正浓,又将淮宵护得太好,卫惊鸿也处处警惕自己亲爹,卫相没法儿下手,一来二去,就给搁置了一边。
后来太子府大门紧闭了两日,门外长阶之下,秋叶零落,往日在朝廷上谈笑自如的几个臣子携着子女,哗啦跪了一片。
管家扣了辅首开门,扫视一通众人,音色清冷:「太子有令,跪晕了就罢。」
有一小男孩儿,约摸是哪家学士之子,白眼一翻,正欲晕厥。
扶笑自管家身后出,纤手拎起裙摆跨了门槛,杏目圆瞪,娇憨的少女音色有些许怒意:「装晕不算!」
后来太子再去博雅堂,也没见着那几个小孩儿再来此读书,那几个臣子也轮番登门再拜访,他赶尽杀绝的心才止了。
他面上是盱衡厉色,在朝廷上当众折腾了那几人好几番,其实心里明镜似的。
这些人胆敢趁自己不在一日就唆使子女对淮宵下手,并不是自己平素养虎为患,而是全受了父皇的旨意。
一来二去,也只能以自己的激烈反应,对父皇进行一番警告。
第二日淮宵醒了,勉强撑起自己身子,朝窗外望去。
秋风瑟瑟,玉露生寒,太子一身劲装,丰姿隽爽,取一把红缨□□,于院内劈砍挑刺,虎步生风。
都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太子是秋也练得极早。
太子回身,刃破晨风,抬眸见窗边有人影起身,小跑而去,以□□挑帘,目光在淮宵脸上游移。
淮宵渐渐回想起被害之事,心下惹怒,想起身却是腿软,跌坐回去,两人大眼瞪小眼。
太子一叹气,淡淡道:「你再睡会儿,这几日你不必晨起。」
淮宵饶是年少,皇权斗争,伴君伴虎,也懂得许多。
脑中作乱的情绪冷静了下来,他看向太子,认真道:「你与我相交甚密,对你不利。」
「无碍。」
太子闷闷出声,收了□□于背脊之后,俯身看他:「情投意合就好。」
回忆止了,淮宵忍不住红了脸。
一旁常尽以手肘碰他,笑道:「怎么还脸红了?」
淮宵消沉几日,心情难得好了些,想起方才卫惊鸿吃瘪的模样,欲还击常尽,故作寒面,冷笑一声,道:「与你何干?」
常尽一委屈,竟朝扶笑讨哄,扶笑自是懒搭理他,惹得另外四人哄堂大笑。
六人一同出了太子府,淮宵负手立于府前阶上远眺皇宫的方向,眺见晴影飞虹,碧穹风乘。
心默许愿,盼得这是好兆头。
太子当晚回府前,顺道去了趟巡捕营,视察常尽手下派遣的羽林军操练如何,再回到府内已是二更,淮宵未眠,将今日六人论事内容,全部复述了一番。
累得心不在焉,太子尽数听进去了一半,耳边淮宵又道了自己忆起的少时之事,才来了点兴趣。
淮宵数落他,说「情投意合」本是说双方思想融洽,但古往今来,剧目话本,已使得这个词语带些缱绻气息,哪适合那个年纪的小孩互诉衷肠。
太子挑眉,把他箍于臂膀之间,正欲耳鬓厮磨一阵,听他如此言语,不禁想逗他一番。
一向话少的太子清了清嗓,沉声道:「情投意合本是说同声相应,同声相求,哪里不合适?」
他见淮宵冷脸不语,又说:「还是说,你更听得进凤凰于飞,珠联璧合?」
淮宵一愣,绯色是攀附了耳根,登时起身欲逃,被太子一只手臂又挡了去路,面皮赤红,嗔怒:「你手臂已是好完了么。」
太子难得低笑,说早好完了。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夏初,春事阑珊。
天下局势,也似夏围初结般,众绿夏荫,将各国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日,方故炀正在武场点兵,于城墙之上,负手而立,眼扫着场内三千羽林军,整齐划一,银甲红巾,刀刃迎着刺眼日光,锋芒耀眼。
他唇角紧抿,耳边擂鼓阵阵。
近日鼓馁旗靡,常尽要事缠身,疲倦颓唐,还需自己亲自息军养士。
正想着如何将军队士气给调整到从前那番,瞧见城墙下,一副将从皇宫的方向扬鞭策马而来,进了武场的地界便翻身下马,落地还未稳,手握着一眼熟的令牌,匆匆跑来。
他扑跪于地,面敷尘沙,大喊:「急报——」
太子居高临下,看着他,心下一凛,欲言又止,想等他说完。
那副将匍伏于地,一咬牙,扬眉奋髯,继续喊道:「常公子急函,末将恳请登楼!」
应当是不宜让在场羽林军听到的消息,方故炀紧张起来。
他点头允了,转身入了城墙上的烽火台内,肩上暗红披风在身后画出一道弧线。
太子还未站定,那副将已是飞一般地登上了城墙。
他半跪于地,朝太子露出常尽的令牌,抱拳作揖,道:「殿下,今日朝堂之上,木辽使臣点名要公主和亲!」
太子一张脸勃然变色,眉头拧起,双拳紧握,肩头微微发颤。
张了张嘴,太子从喉头碾出几个字:「胆敢……」
副将似是猜到太子脾性,不敢抬头看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常公子与河西郡王高戬,带两万精锐主动请缨出征伐辽……那高戬答应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