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常尽说得对,他卫惊鸿,首先为帝之人臣,为大裕未来梁柱,为方故炀之心腹。
其次,再是淮宵的发小。
他垂下眼来,见方故炀抿唇不语,一时间不敢去看他眉眼。
他知道,这人逼不得的。
说罢,两人各自平复下心来,又商议了一会儿邶城之事,天已经亮得差不多。
方故炀扶着桌子起身,难得笑道:「去府里歇会儿,熬了一夜了。」
「你也要睡,你我还不知道么?」卫惊鸿心情正复杂着,讲起话来也没太多轻重,一边收拾桌上笔墨,一边叮嘱他,「别光顾着淮宵睡得安稳不安稳。」
方故炀倒是不以为意,点点头,目送他去了。
如此一番折腾,自己的确是有些乏了。
关上门扇,直径去了内屋,手指拨开重重珠帘,方故炀就见床上织锦被褥之下有一团拱起在轻微起伏。
那只好看的手腕搭在外面,手指轻轻动了动。
这是要醒了?
方故炀硬朗棱角在屋内晨曦照耀下显得柔软几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脱了鞋袜,坐在床边,看着他睡觉。
过了会儿,淮宵猛地翻了个身,脸上血迹洗得干干净净,高挺的鼻梁侧边还有一些细微划痕,不过看起来不太碍事。
淮宵咂咂嘴,眼睫轻颤,似扇般对着方故炀炙热的心哼哧降温,并且继续做他的美梦。
真可爱。
太子可谓是眼睛都直了,他知晓淮宵素来浅眠,难得见他睡得如此安稳。
毕竟这几天大家都太累了。
一场风云交会的急流,也是一个王朝盛世的更替,也只是把一杯酒赐给皇兄的那一瞬间而已。
太子手指轻拨弄开淮宵遮住眉眼的鬓发,又上手捏了捏,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凝视了一会儿淮宵乖巧安静的睡颜,心酥软成了一片。他坐起身子,见淮宵把被褥压得重,便去橱内取了一床新被,靠着软垫,闭目养神起来。
迢迢江山,万变纷起。
太子记得今日卫惊鸿所吟之句的下文,说有记忆遮羞,道客恨欠迟留。
如若有一朝一日,一生爱恨归笔底,太子深知自己与淮宵,离十步九回头还要多一个回眸。
第32章 第三十章
那日睡下后,两人皆直到傍晚天边都泛了红,才双双收拾妥帖。
这宫内动荡刚刚结束,北国的使臣也滞留了有些时日,搁置着不妥,方故炀亲自送了淮宵去温长佑住的地方,说有要事可当面细谈,其他的方式就不必考虑了。
淮宵也只得苦笑,他怎么会不知道,估计在议事的房内,屋檐窗边都是太子的人,一字一句都得给他听了去。
皇宫内。
夜向月浅,星落潭空。
宫内的小湖边,纸质的观赏宫灯挂上了梢头,顺风轻摇,有如风月渡河,在湖面接连成一片星光粲然。
远处有助兴的宫女低声吟唱小调,方杏儿手撑着下巴,竖着耳朵听也听不清她们反抱着琵琶在弹何曲目。
卫惊鸿低笑,饮一口酒,满目星罡:「木辽传来捷报,常尽又立了大功。」
那边勤王得胜的消息还在八百里加急往边关赶去,这边城门烽火便匆匆来了边关的人急报,报常尽和高戬大胜,宫变前夜,率一千精锐骑兵,趁胜追击木辽溃兵百里,冲坚毁锐,深入木辽腹部,杀了他们个片甲不留。
常尽受了轻伤,军医处理后无大碍,现下正整顿歇息,准备南下,班师回朝。
端起酒杯,方杏儿晃得玉手纤腕上铃铛叮当作响,娇嗔道:「明明也有高戬一份!」
「还没嫁出去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卫惊鸿说着吹了声口哨,看了常初一眼。这几日皇城戒备仍未完全放下,他身上的战袍映着月光泛起明朗光泽,今日在宫内齐聚,倒是轻松不少,眼底都是笑意。
卫惊鸿说:「等常尽凯旋,得给他大办一场!」
一直在看风景的常初感受到卫惊鸿的目光,不自在地眯了眼,看向一旁喝闷酒不做声的方故炀:「故炀,今日兴致不高?」
她看方故炀好久了。
今日淮宵没来,想必又是有什么北国的事要处理,他们也不便多问。在常初心里,淮宵已像一根隐秘的刺,自幼便野蛮生长着,触碰不得,更望不得。
常初明白方故炀的心思,也明白他们俩心意相通,而如今估摸也对自己的感情有所察觉,表面上虽不说,但自己再问一句都是多余的。
人总要知足的。
「内忧外患,兴致从何而起。」
一只手半掩着面庞的方故炀剑眉紧皱,薄唇轻启,绽出凌厉的狠意,「北国挑衅,等常尽回来,整顿歇息没多久,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意料之中的,众人沉默。
常初脸色霎时间蒙上一层破碎的冰。
没发话的扶笑托着腮,倒是镇定,语气淡然:「这么快?」
扶笑不是不心疼常尽,但这江山万里,皇恩浩荡,上阵杀敌的角色总有人去当的。方故炀把常尽放在心腹之位,自然也担心他安危,可刀剑无情,扶笑实在想象不出来,等过几年他们又长大一截,边关战火纷飞时,他们之间是何等光景。
审视的眼光扫过众人,方故炀眉目凛冽,语调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让人不敢有丝毫异议:「敌不动我不动,开战是下下策。」
方杏儿满脸疑惑:「北国的条件是什么?」
卫惊鸿看了方故炀一眼,正准备张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