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狸拼命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也许是我见的人太少,才会觉得他好到无可挑剔。”
远处听见这话的陆重光不由怅然了。他知道,那只会以爱慕眼神凝望他的小猞猁彻底消失了。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喜欢过你,却不强求你一直记住我。”
瑟狸仰头望着她曾经爱过的少年。他依旧如珠如玉,俊美得似能发出光来。她轻轻笑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以后重逢之时还能给我烤鹿肉。”
“自当如此。”陆重光点了点头,他知道妖修少女真的放下了。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留恋这样的瑟狸。
“我要回无名小山了,玉阳山虽好却不是我能守得住的,终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夺回它。”瑟狸化为妖形,大而化之冲他们挥了挥爪,“路途遥远,我就不送你们了。”
话刚说完,那皮毛金灰的小猞猁一个拧身,钻进树丛中消失不见了。
陆重光忽然有若所失。仿佛他错过了什么对他很重要的东西。那无形之物原本一直熨帖在他心头,温暖而柔软。现在那温度消失了,使得他的心也空空荡荡别无所依。
“她对你好时你不在意,她放下了你又舍不得。”顾夕歌漫不经心道,“你之本性,贱之一字足以概括。”
“天下之大,又何止我一人如此?我只是个俗人,尚未太上忘情天人合一,有所留恋再正常不过。”陆重光被戳中痛楚,出口的话也不由刻薄起来,“顾道友高高在上俯瞰于我,自然觉得我一无是处,此等执念不若早早抛却为好。”
那少年剑修并不答话,似被陆重光说服了,但他心中却在冷笑。
抛却执念就能飞升,这道理他上辈子早就明白。旁人自然能不痛不痒地劝他不要同陆重光做对,早日看破放下岂不自由。但他们毕竟不是自己,根本不可能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就连那安慰的话,也带着三分居高临下的怜悯。
怜悯,他又何须其余人的怜悯?他已将那执念融入血肉骨髓,分亦难分。只等有朝一日除却执念立地成仙,才算真正自由。
似是被顾夕歌那一个“贱”字戳中痛处,这一路陆重光都没有说话。他既然不说话,顾夕歌更懒得开口。这种尴尬的沉默恍惚间让他想起了前世,他与这人亦是如此相敬如冰,连半个眼神都不肯分给对方。
眼看就要到了信渊山外,陆重光还在琢磨着如何打破沉默,让顾夕歌和自己有个体面的分别场景。那少年剑修却一马当先,毫不留恋地直接飞向信渊山外。
陆重光简直有些郁闷了。他原本准备的所有话,都被顾夕歌堵在了喉咙口,不能更尴尬。
然而只是眨眼一刻,顾夕歌又回来了。他淡淡望了陆重光一眼,道:“山外有三个筑基修士等着,想来是找你麻烦的。”
能让这少年剑修纡尊降贵先开口搭理自己,陆重光简直有些喜出望外。他好整以暇道:“以顾道友的本事,以一敌三想来不是难事。”
“你当我傻么。”少年剑修轻蔑地挑了挑眉,“他们一个筑基七层两个筑基八层,我不过刚刚筑基一层。本来就是以大欺小,还非要我以一敌三?”
“冲霄剑宗修士,一向不畏艰难。若有阻碍,我自一剑斩之。”陆重光笑得风轻云淡,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那是破坚一脉的疯子才干得出来的事情,我是万衍一脉。”顾夕歌瞥了瞥他,淡淡说,“我虽说要帮你处理这件麻烦事,却也没让你将所有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更何况那三人在门前布了天罗地网,只等你送上门来。若把我惹急了……”
那未说出口的半句话,是不言而喻的威胁。陆重光依旧微笑道:“我自然清楚,顾道友不是那种卑劣小人。”
“算你识相。”
陆重光看着那少年剑修矜持又自傲的模样,不由心头一荡。顾夕歌此时,简直和一只居高临下等着人给它挠下巴的猫并无区别。
第37章
守门妖王白崇百无聊赖蹲在洞府门前扑蝴蝶。它一身白色斑斓皮毛油光水滑,却是一只极罕见的碧睛白虎。这白老虎懒洋洋地逗弄着一只碗口大的蓝色蝴蝶,等那蝴蝶快落到它鼻尖时,就伸爪挥开它。
这只威猛白虎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一只蓝蝴蝶都能欺负下它,简直半分百兽之王的气派都没有。与其说它是老虎,倒不如说它像一只大猫。
白崇闷得有些发慌,他很想出洞找老对头痛痛快快打一架。然而他按下了心头冲动,继续蔫头耷脑当起了家猫。
近来的信渊山简直不能更热闹。先是有两个不知底细的练虚修士进了信渊山,一连十几天就一直没出来过。而后信渊山的妖修们才知道,玉阳山那只老狐狸怕是遭了劫,连着他的手下和八只小崽子,玉阳山上下竟没一个能逃得出来。
那几道将玉阳山切成四半的剑气,信渊山内万里有感。不折不扣的练虚修士,轻描淡写三道剑气毁了整座玉阳山。
如此一来,守门妖王的日子反而不好过了。化形妖王们纷纷神识传音,责备白崇没看好门让如此凶猛的人类修士找上门来,简直太不敬业。
就算他拦不住练虚修士,好歹也应当通知一声,让大家有个准备。连这点工作都干不好,可见碧睛白虎一族迟早要完。
白崇听了这些责备之语,只当苍蝇在耳边嗡嗡,全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