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缕剑光落下,那少女忽然整个人都有了神采。一道缥缈青光自这雕像中散出,些微灵气如水波般漾开,竟搅得玄机峰顶灵机异动风雷赫赫。
描形易赋神难。他这一年间替师尊雕了无数座像,没有一座能引得灵机异动神光附体,简直让他有些沮丧。
谁知方才这无心之举,竟雕出了最好的一座雕像。所谓阴差阳错,不过如此。
顾夕歌眯细眼看了那雕像好一会。他厌恶那与白青缨像了十成十的容貌风韵,刚想出手毁掉,却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他才迟钝地觉察到,自己这尊雕像至多算个法宝,哪会引得天象异变风雷罩顶?
他立刻放开神识,敏锐觉察到玄机峰顶已被层层乌云笼住。蓝紫电蛇极快地穿梭于黑云之间,搅得整座玄机峰风起云涌,烈烈狂风吹得峰顶草木弯折,有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狂风刮得他衣袍纷飞,灵气凝结成白色云雾,呼啸奔涌着汇成一道漩涡,直直刮向不远处的洞府。
顾夕歌的心砰砰直跳。劫云与天雷,想来是师尊渡劫到了紧要关头。
果不其然。层层乌云刚要压到峰顶,便有数不清的玄色剑光猛然而起,气势锋锐望之遍体生寒。
那些玄色剑光交织纵横,顷刻间就构筑出一道七十二重困阵,牢牢将那乌云封锁其中。那乌云不甘心地翻滚腾跃,似一条被锁住的巨龙,咆哮着怒吼着要脱困而出。
不过刹那间,那困阵已然变为杀阵。极快随后是极静,动静相辅阴阳相生。那杀阵却是寂然无声的,只一下就轻描淡写将那劫云削了个一干二净,重新露出玄机峰顶清澄明亮的夜空。
今晚却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
顾夕歌仰头望着那灿然星空,一颗心也终于尘埃落定。只要师尊顺利渡劫便好,他根本不在意其他事情。
他随手将那雕像扔在一旁,却被一道凛然剑气将其轻轻托起,卷入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上。
纪钧瞥了那雕像一眼,淡淡道:“功课做的不错,值得表扬。”
顾夕歌几乎被吓呆了。师尊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他竟半点不知道。固然因为他对纪钧十分信赖未曾防备分毫,然而师尊此等悄无声息隐匿行踪的本事,可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眼见自己徒儿被吓得瞪大了眼睛,纪钧反倒起了两分恶趣味。
难怪过去容纨总说自己这徒儿雪肤星眸,比冲霄剑宗所有女弟子都好看。现在他仔细一瞧,这孩子惊讶的模样,的确像极了女孩子。
“恭喜师尊顺利渡劫。”那孩子讷讷无言了好一阵,似被撞破心事般难堪地红了脸。
知好色而慕少艾,这孩子今年已经十四岁,已然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即便那女孩子是白家的人,却倾城之貌风姿动人,难怪自己徒儿动了心。
纪钧微微垂眼,沉声道:“那日我强行拆散你与白青缨,你可曾怪过我?”
他就知道同白青缨扯上关系总没好事,现在师尊竟自顾自地误会了,这可如何是好?
顾夕歌虽然有些慌乱,却只能真心实意地说:“徒儿从未曾怪过师尊。”
“那日却是为师过分了。”纪钧长睫低垂,竟有一分极罕见的脆弱意味。他低声道:“我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徒弟同白家人扯在一起,从来不想。这点却是我强人所难。”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顾夕歌如遭雷殛。他只能怔怔地望着纪钧,就连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那脆弱只是浮光掠影。
只一刹,纪钧又变成之前那个心冷如铁无坚不摧的剑修。他悠悠道:“这故事说来有些长,世人都以为九峦界冲霄剑宗独占鳌头,暗中却有白原洪三家,与冲霄剑宗势均力敌。”
“千百年前,云唐城中原本有四大世家,纪家亦是其中之一。直到有一天,纪家一位姑娘,招惹了一位姓白的年轻修士,却不想嫁给他。那修士尝尽了单相思的千种卑微滋味,他甚至为那纪家姑娘舍弃所有骄傲所有自尊,被她驱使几十年,全无怨言。”
“若能长此以往,倒也算没什么大事。然而那白修士寄情于道,忽有一日勘破情关修为大成。既已勘破情关,他就恨透了那姑娘。那白修士手起刀落斩断情丝,纪家的人不依不饶前来寻仇,他就有一杀一,如此灭了整个云唐纪家。”纪钧的语气十分平静,仿佛这事情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我那时拜入重霄剑宗,侥幸逃得一劫。我那位堂弟纪钊,本来与那白修士十分要好,亦常替他鸣不平,因而也活了下来。纪钊固然恨我,却更恨那白家修士。”
“偌大的云唐纪家,最后只剩下两个人。”纪钧淡淡道,“所以我不想让你同那姑娘扯上关系,半点不想。你说为师专横也罢不讲理也罢,只此一点我绝不退让。”
顾夕歌恍然明了,为何前世他仔细搜寻有关纪钧的一切事情,却根本查不到半点云唐纪家覆灭的原因。
好可怕的白家,好了不得的势力。难怪师尊一见容把白青缨同自己扯在一块,问道灾就来了。师尊虽然修的是无情道,终究未能太上忘情万事不挂怀。
顾夕歌眸中冷光如剑,他一字一句道:“不管师尊想杀了那个人抑或灭了白家,我甘愿为师尊驱使别无二心。如我违背誓言,剑心破碎不入轮回。”
“住口,你太让我失望!”纪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