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忽然抬头直视纪钧,言语犀利如刃:“师尊修的是太上忘情,我所求的却是快意恩仇。即便所求之道不同,我依旧是师尊的弟子。”
“我知道师尊很厉害,极少有人能及得上师尊。”顾夕歌轻声道,晕黄灯火映在他眸中,灿然如星,“有朝一日,我定会站在师尊身边,以后我也能分担师尊的苦楚与烦忧。”
纪钧说不清他此时究竟有何感受。失落怅然自豪搅在一起,沉甸甸压在心头难解难分。
他忽然发现,顾夕歌早就长大了。他的徒儿不再是那天收徒大典上,扑进他怀中痛快大哭的孩子。
“至于白师妹,我从未喜欢过她。”顾夕歌一道剑光,就将那雕像夷为尘埃,他平静道,“不管何时,我都是师尊的徒弟。”
第44章
纪钧听了自己徒儿这等信誓旦旦的话,却微微一笑道:“你还是太年轻。若等你成了化神修士之后,再说这话也不迟。”
他徒儿听了这话,一双星眸立时笼上了朦胧雾气。只是他长睫一眨,那雾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信我也罢不信也罢,我说出的话却从未反悔过。”
不知为何,顾夕歌心中似有活物一般,砰砰直跳。那小东西躁动不安地上下摇晃,惹得他血液滚烫面颊绯红。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纪钧瞧一瞧,好让师尊知道自己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若非对师尊的思念强撑着他熬过那二百余年,他早就疯了死了入魔了。
顾夕歌张口欲言,却只能无比笨拙道:“整整一年我都惦记着师尊,还给师尊雕了无数尊像。然而却没有一尊及得上师尊万分之一,所以我就都毁了……”
他徒儿几乎快哭了。纪钧似能看清凝结在那长睫上的水汽,摇摇欲坠。
所谓泪盈于睫,大概就是如此。纪钧极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个词,却不由自主伸手虚虚拢住了他徒儿一双眼睛。
纪钧在顾夕歌眼下轻轻一掠,掌心只触到一丛长长睫毛,戳得他心头微软。
那少年却疑惑地抬头看他,轻声唤道:“师尊?”
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立时收回了手。他指间还残留着那恍如温玉的触感,微微发热。
纪钧只不自在了一刹,就神情淡淡道:“为师信你,不管何时都信你。”
简单一句话,就让那泫然欲泣的少年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