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缨将一切想得通透利落后,反倒挺直了脊背,温婉笑道:“是了,以后我与顾师兄便只是师兄妹,纪真君大可放心。”
纪钧并不理会这晚辈话中讽刺之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顾夕歌道:“我并不强求你走无情道,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只是若你要与人结为道侣,却需仔细思量。”
“徒儿明白。”顾夕歌答得干脆利落。
是啊,与人结为道侣自然要仔细思量。除非破界飞升,否则违背立下的誓言定会心魔丛生平添阻碍。
前世陆重光与白青缨结为道侣图的是什么?是贪图长平白家背后势力,还是说那人当真对白青缨动了情念,真心实意地想娶白青缨?
不管陆重光当时抱着何等心思,想来那二人的结局都不会圆满。
至情则无情。白青缨尚未勘破情关之前,她是最好的红颜知己最佳的贤内助,满心满意都是她的道侣她的夫君。
但若等她彻底看破放下之后,事情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曾听那系统说,陆重光最后破解飞升一统大千世界。以那人凉薄个性,他们二人怕会落得个相看两相厌的平淡结局。
前世白青缨与他并无太大关系,只是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才让顾夕歌分外挂怀于心。
今生白青缨将一颗芳心亲手捧到他面前,是自己毅然决然推开了她的手,看她念想破碎芳心坠地。
他瞧这少女黯然神伤故作坚强的模样,好似饮下一坛烈酒,甘美爽快酣畅淋漓。复仇的滋味,甜美到他险些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一切仅仅是个开始,有朝一日他定会一五一十将所有仇怨一并还给白青缨与陆重光。
那一直在他胸前灼灼发烫的心魔印记,温度终于悄然而退。
一旁的方景明旁观整件事情发展,忽然觉得有些冷。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方才竟从顾夕歌眸中瞧见一丝笑意。那缕笑意宛如大朵红莲盛开于湖泊之上,恶毒又美丽,让人毛骨悚然。
他只眨了眨眼睛,那缕微薄笑意就消散了。
顾夕歌依旧是那个冷冰冰万事不挂怀的混账师弟,他只对容纨行了个礼,就同纪钧转身离去,丝毫不留念。
白青缨却也不再看那少年第二眼,她长睫微垂诚诚恳恳地说:“隐瞒来历是我的过错,还请师尊将我逐出师门。”
容纨肃然道:“冲霄剑宗收徒不问资质不看出身,这句话千百年从未有人违背过,我亦不例外。”
“你究竟长平白家的白青缨,还是我门下的白莲素,这点却要你自己想清楚。”
白青缨刚被这句话激得一愣,她便被拢进一个温暖单薄的怀抱中。
容纨身上还带着冰寐香的气味,甜丝丝沁入鼻中。她理了理白青缨鬓发,轻声道:“今日为难你了。”
师父看上去明明是同她一样的豆蔻年华,怀抱却温暖包容如同娘亲一般。白青缨再也忍不住了,她将头埋在容纨肩上,无声抽噎起来。
容纨悄悄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个好孩子,纪师兄又何必逼她。
第43章
玄机峰此时夜色已浓。深暗黑夜封锁了整片山峰,唯有数盏孤灯似萤火,倔强地跳动不息。
顾夕歌就端坐于那一圈光明之中。晕黄灯光衬得他眉目如画,整个人却孤单又寂寥。
他双目微合好似沉睡,左手却握着一块松木,右手隐有一丝剑芒缠绕于他手指上。簌簌木屑从他指间飞落,不过顷刻之间,那剑光服从顺贴地将那松木雕刻成一尊小小的塑像。
那雕像眉目凌然衣带随风,说不出的傲视天下俾睨众生。雕工虽不精细,却神形俱全栩栩如生。
顾夕歌纤长手指漫不经心抚过那尊雕像,不大满意地皱了皱眉,剑光吞吐间立刻将那雕像毁了个一干二净。
不像,终究不像。他未能将师尊的风采雕刻出三分,终究是学艺不精。
此等不靠双眼而用心神雕刻人物的古怪行为,亦是修行的一种,也是纪钧留给他的功课之一。若是雕成之时引得灵气异动神光附体,才算神识入微卓有成效。
顾夕歌神识已然是大乘期。但他此时刻意压制修为,只以筑基二层神识雕刻松木,也算是一种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罢了,学海无涯,他还需继续努力。顾夕歌又拾起了一块松木,一边思量一边随意雕刻,简直有些无聊。
自那日纪钧突然破关而出将他唤回后,又过了整整一年。刚一回到玄机峰后,纪钧甚至没来得及向顾夕歌交代半个字,又匆匆闭关重新入定。
纪钧不说原因,顾夕歌却是知道的。师尊风火劫还未过去,问道灾又来了。这两重劫难同时而至,已然压得纪钧头顶灵光暗淡摇摇欲坠。
顾夕歌心中却有三分懊恼之意。前世师尊可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情,今生两劫并起,此等凶险之事想来也与自己颇有关联。
前世纪钧根本未曾找过他,而是专心致志闭关渡劫。区区一重风火劫自然难不住师尊,不过半年纪钧就出关了。
都是因为自己思量不周,才迫使师尊匆匆出关,一劫未渡另一劫又起。只是倒不知师尊何至于听到容师叔要给他找道侣,就破关而出引得问道劫亦来临。
是因为自己,还是由于白青缨,抑或说是白家?
顾夕歌眸光一寒,剑光随心而收,却发现自己竟将这块松木雕成了白青缨的模样。
那素衣少女执笛而立瞳如秋水,似有千言万语难以言说。只此一尊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