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绿色的火花刺啦刺啦地在空气中冒着薄烟,反照在防焊罩的墨镜上化成如幼时戏玩的仙女棒所散射出来的绚丽花火。隐约从远处传来轮轴轱辘轱辘的滚动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男人放下焊接罩扭头望去,脸上沾着浓淡不一的油污的秀气面庞不由得带上一分担心。
“小廉,怎么不待在家里好好做功课,这里杂物多,有什么话在门口说就好,别进来。”
“哥哥,有个长得像熊猫一样的大哥哥说想要见见你。”
男孩很听话地把轮椅停在了门外,脖子往里抻地老直,尚未变音的童声回荡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还未来得及在脑海里搜索一出番长得像熊猫的脸孔,就听见软靴轻踏着地面的脚步声悠悠传来,还带着犬类伸舌吐气的声音,随着自家弟弟的一句“我哥哥就在里面呢,熊猫哥哥你要有什么事就进去找他说吧。”而抬起头时,甄穹就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暴了一根出来。
“谢了,这个还有这个,都送你。”
在轮椅旁边放了一个容积不小的银色铝合箱,少年往男孩手里塞了两根棒棒糖,果真是脸上有着两个人为造成的熊猫眼,只见他面带微笑地弯下腰摸了摸男孩同样笑眯眯的面孔,一副很是熟稔的口气,“还有,我叫姚乾宿,不是摇钱树的摇钱树,而是姚乾宿的姚乾宿。”脸虽在面对着一脸困惑着他的名字的弟弟,眼珠子却一个劲地往哥哥的方向瞟去,仿佛那话是在对后者说一般。
当对方甩开手中的焊枪刷地一下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时,姚乾宿正侧着个脑袋手指有些焦燥地搔着后颈脖,嘴里叼着的棒棒糖从左腮帮滑到右腮帮尾巴还华丽丽地转了个圈,手心揣了满手的冷汗终于走上前吱吱唔唔地开了口,“那什么……我,我家摩卡最近很喜欢在这附近溜达,正好看到你住在这里,所,所以就……”
甄穹没有发话,扬起那刀锋一般细长的眉毛冷哼了一声,竟也迈开双脚往少年那儿走了几步,一双熠熠发亮的眼睛不带温度地打量了对方一眼,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物体放在掌心里,不紧不慢地递上去。
“小弟弟,我家既没有多少钱,也没有从事什么秘密职业,你这个跟踪器用在我身上是浪费了。”
☆、第八章
撒谎,在姚乾宿的人生字典中,在严格的家教熏陶下,已成为一件跟在家门前把搓衣板跪上一天一夜一样恐怖的事情。眼下好不容易克服了恐惧感鼓起勇气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坏事,对方居然毫不给面子地一下子就戳穿。
姚乾宿俯着头,神色僵硬地瞪着比自己至少矮上半个头,对着他叫”小弟弟”的男人,那双从桃花变型成熊猫但依旧漂亮的眼睛很是憋屈地蒙上一分雾气,“你干嘛要欺负我啊……我跟你又没仇……”
这话当下把甄穹呛地头上黑线一排排直往下砸,这人果真是脑子有毛病,不但颠倒是非黑白还一副理所当然自己绝对没做错的模样,真不知是哪对极品父母教出了这么一个怪胎。
“还有,你把小白弄伤了,小黑会伤心的……”
用着可怜兮兮的语调,将对方手上已经失灵的骷髅头造型可当项坠用的小型跟踪器小心翼翼地捧回来,姚乾宿看着掌心里的小玩意又扭头看了看正在疑惑小白小黑到底是谁的甄穹,来回几次的逡巡后,少年终于摆出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利落地从兜里掏出另一枚黑色的骷髅头,一把抓起甄穹的手郑重非常地将那枚比银色的更为小巧的黑色骷髅头放在对方掌心里,再牢牢地用自己的手将对方的紧紧地包裹起来,指节贴指节,“我想再相信你一次,小黑,就拜托你了。”
这一次甄穹就连在心里骂他是神经病的冲动都提不起了,看着一脸视机械如生命的姚乾宿,却是不忍心黑着脸去冷嘲热讽。只得无力地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包握中抽离,再将其默默地放进自己的兜里,一时间他竟忘了手里攒着的其实是一枚跟踪器,只感觉到,无论是掌心内还是掌心外,都留着对方的炽热体温,久久久久,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