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出白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叹息了声道:“我和公子住宿在客栈,而后被人在饭菜里下了mí_yào,再带来这儿的,怕是之前枉死的过路人已有许多了罢。”
“不止,他们本地的人,只要是死了,也要被烧成瓷器的,若是亲人下不了手,就会和别人交换。”白骨道,“只有一类人可以幸免,就是中了剧毒,骨头变了颜色的。”
顾出白倒抽一口凉气,他细细地回忆着,确实来瓷城的路上,一个坟冢也未见到过,当时却未曾注意到这点不寻常。
忽地,不知怎地蜡烛竟然灭了,一切堕入黑暗中,而后,顾出白脚下的地面竟顷刻间裂了开来,他的身体从裂口直直地往下坠,他抽出身侧的“清河”,挥动了几下,却怎么也寻不到一处凭借。
也不知多久之后,他终于跌落在了地面上,他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此处灯火通明,正前方立着一尊神像,细细一看竟和瓷神庙的瓷神一般无二,眉目慈祥,宝相庄严,手中持一个瓷罐,区别在于这座瓷神毫无破败之像,釉色簇新,面前也供奉着时令的瓜果和几盘精致的糕点。
庆幸的是,目前这座瓷神似乎只是座泥疙瘩,并无苏醒的迹象。
顾出白抬头望去,顶部完好,若是这儿是地牢的正下方,他是因为地牢地面裂开才落下来的,为何此处一块一齐落下的砖瓦也无?此处一定有什么机关。
顾出白环顾四周,稍暗的角落里躺着那具白骨,右手的骨头已经断作三截,右侧的肋骨也断了两根,而断骨安静地躺着一堆肠子内脏上,沾上了血液。
白骨无奈地道:“擦了半天,这会儿又脏了,不过这回可以不用擦了。”
白骨的边上是徐嬷嬷,肠子内脏的主人赵大官人却不知去向。
顾出白走过去探了下徐嬷嬷的呼吸,又摸了摸她的胸口、腰侧,徐嬷嬷还未死,口中冒着血沫子,却依旧未醒。
顾出白念了句口诀,徐嬷嬷终于转醒,吐出了一大口血,却又晕死过去。
白骨毫无感情地叙述道:“骨头刺到内脏了,怕是没几个时辰可活了。”
顾出白怜悯地点点头,将徐嬷嬷放平在地面上。
顾出白对白骨道:“这个地方应该是地牢的正下方,你能起来的话,可否帮忙一起查看下这地方的蹊跷。”
“我死都死了,现下断了几根骨头罢了,算不得什么。”白骨站起身来。
顾出白负责南边,白骨负责北边。
顾出白往日都是和时绛在一处,若是遇见什么难处都是时绛解决的,而今时绛却不在他身边,不知时绛安好否?
“咚咚咚”地抬手敲完砖块,顾出白又转到瓷神后面查看了一番。
“既然要供奉,必然是有出入口的。”白骨叹气道,“不过我这边并没有,小公子,你那边如何?”
白骨话音落地,竟看见顾出白从角落提了个孩童出来。
孩童光头,穿着僧袍,身量不高,只到顾出白的腰部,他在顾出白手中挣扎着,张着嘴叫嚷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顾出白如他所愿,放开手,甚至还拍了拍他挣扎间不小心沾上的尘土,含笑地道:“小师傅可是侍奉瓷神的?”
小和尚十分警惕,瞪着顾出白,道:“干你什么事。”
顾出白笑盈盈地道:“那你可否告诉我,要如何才能回地面上去?”
小和尚不客气地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不说呀……”顾出白沉吟了下,见小和尚吓得浑身颤抖,满意地道,“那就算了。”
顾出白说完,靠墙坐了下来,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肉包,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肉包经过一番折腾早已被压扁了,肉汁也从破口溢了出来,顾出白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了一会儿,才对白骨道:“我吃个包子,这个小和尚就交给你了。”
白骨本来站在暗处,小和尚并没有看到,乍见白骨从暗处走出来,他吓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那具白骨步态优雅地朝小和尚一点点逼近,雪白的骨头被烛光打着,不知怎地竟散发出诡异的美感。
小和尚吓得面如白纸,颤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己身死,莫要留恋阳间,速速去地府投胎罢。”
“可是我有心愿未了,如何走得安心。”白骨柔声道,“小师傅,你且帮我一帮罢。”
小和尚见白骨逼近,一下子窜到了供奉果物的红木长桌下,缩着身子,连声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白骨并不理会,径直往前走,离小和尚不过一步之遥的时候,一只雪白的肉包擦过他的肋骨跌落在了地上,定睛一看那肉包上竟插着一支箭,若是他再往前走一步,现在估计脊柱已被射断了罢。
肉包伏在地面上,肉汁自破口窜了出来,湿润了地面,顿时满室的肉香味。
白骨摸摸腹部,有趣地想虽然早已经没了ròu_tǐ,闻到肉香,他竟然还会感到饥饿。
顾出白将最后一口肉包咽下,掠到桌案前,蹲下身去,注视着小和尚的眉眼。
小和尚按着桌案的一处凸起,威胁道:“你要是再过来些,我就不客气了。”
顾出白笑道:“你不需要客气。”
小和尚起了杀心,还没按下去,桌案却被掀了起来,翻落在三尺之外,桌案上的果物落了一地。
“你这是亵渎神明!”小和尚尖叫道。
“你在这供奉的桌案搞把戏就对得起神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