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子房今日险些把自己的书房给掀了?”因着着实难以置信,执棋自奕之人指尖顿松,神色晦暗不明地低别过头,将亲信傅寒报来的音讯反向问之。
后者诚然颔首作揖,“属下断不敢妄言。”
他的这个孙儿,自小鲜有动怒,能让其这般不得自控的,究竟会是什么?一念及此,他眉间未拧却得以自立成川,继而肃声疑问:“可知所为何事?”
“这……”话声凝滞稍顷,傅寒自认无能,“属下尚未查清。”
“无妨,”他略作摆手,未予责难,“先去查查子房近来都与何人来往。”
“诺。”傅寒受命,踵身即行。
“且慢,”他瞳色倏然转暗,声色喑哑,切声再作叮嘱,“除此之外,子房近日有无早出晚归的迹象,及其乃是发轫于何时,皆须得探查清楚。”
“属下遵命。”本欲向外,却又突生却步,傅寒回身,语带豫色,“相爷,请恕属下多言,少主子一向与您最是亲厚,何不亲自向其问询?此次暗访若是让少主子察觉,恐会伤及积年祖孙之情。”
他满面郁色,抚须长叹,“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而其中未能言明的是,他唯恐子房年少气盛,与当年的韩非公子一般,深陷儿女私情之中而不得自拔,以致于险些忘了自己肩头的重担。
……
傅寒所报之事发生于昔年甘墨抵韩后的第六个月,亦是她与张良初见后的第五月,已然置身情关之中的张良接获密报。
书房内,他神色阴沉地目读完后,稍作抬手将那封密报举至油灯旁,亲眼见着它被火光吞噬得片纸不剩,而后,他扶案起身,怔然迈步下阶,单手紧握成拳,因着劲力过猛,袖口都止不住地开始颤动。沉着步子,及至架书案前,他终是强忍不过,瞬即背过身去,两臂横扫而去,架上竹简惨遭全数挥落。其后,怒气端的是一发而不可收,整间书房内能砸的东西,皆被砸了个遍。
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那般阴郁失控,大发雷霆。
他在满室狼藉不堪的书房内呆坐了整整一晚后,决意隐而不发,静观其变。
翌日正午,因议政末了仍不见韩非,他前往其寝殿谒见,却遭卫兵拦于殿门之外。
原本着,这本不是何等大事。若是平日里,他定会转身离去,想着另寻他日亦无不可。然,今日,不知怎的,他竟那般强烈地执着于一探究竟。
于是,他在其偏殿外的窗际驻足,觑探入内,视线一经锁定,登时僵立不动,神色立显阴霾。
“墨儿,听话,莫再闹了。”
“为何不闹,为什么你们都让我别闹,我不要,今日,我偏要闹个够。”
满室的酒气扑鼻而来,她脸色绯红,想来,该是饮酒过量了……
“好,我不限你,”韩非将她狼狈跌至墙角,蜷成一团的她揽入怀中,声声抚慰,“听话,发泄完了便乖乖睡上一觉。”续而,他沉声低叹,“往事已矣,何苦自伤?”
许是闹得累了,在这般柔声安抚下,她倚靠于韩非胸前,沉沉睡却。
这些个对话,字字清晰入耳,句句宛转寒心。
她的过往从未与他言过,反观韩非,不止知悉一切,更是扮演着那个能宽慰她的角色……
与此同时,密报上的讯息一字不落地浮现于他的脑海中——
燕、赵、齐、魏、楚五国,于年前,先后各出现了一位能人谋士。虽是才智过人、谋略超群,但皆于一月内死于非命。据查,乃因其行事乖张,得罪权贵,遭人暗杀。虽有尸体为证,亦已查证死因,属下却仍觉蹊跷。因这五人,仅于短短一月内,便深入到了各国的权力中心。属下忧疑其俱为秦国细作,还望诸位主子多加留意本国内部近期入局之人。
原来,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不止我一个啊……早该想到了,你的首选,当是身为韩国公子的韩非,至于我,一度成为了你的退而求其次,甚或是垫脚石吧!
临去前,他特意回首睇去了一眼,而那更为扎眼的一幕就那般撞入眼帘——她双臂紧紧攀附于韩非腰际,面上不安的神色犹似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他想,如此这般的郎情妾意之画面,他没有必要再欣赏下去了吧!
墨儿,看来对你,不能不予以动作了呢,要知道,昨夜思虑了整整一晚,今晨,我方才决定对你的细作身份秘而不宣的啊!可如今……甩身疾去之际,他于心内如是忖道。
翌日黄昏
张良的诸多思绪纷乱繁杂,尚未能想定下一步的走向,某人,已然不请自来,转而令他作下了最后的决断。
忒样自在地入到一个曾不止一次将她压在身下的男人的卧房内。墨儿啊,你到底是当真无所畏忌,还是一应男子,你举凡概是这般地不设防。
望着步步趋近的她,他起身张臂相迎,续而柔声相问,“昨儿个上了哪儿?遍处寻不见你。”
“昨日?”她娇躯微震,“有一桩须得独自——”
“是么?”这是第一次,他截断她的未尽之言,或许,亦将成为最后一次。
她自他怀中仰首,目色泛疑。
见此,他淡哂一声,“若我未有记错,昨日该是你的十五生辰,这等时候会有安于一己独过之人么?”
听罢,她满是无辜地回道:“不就是我咯!”
不欲与她在此事上多作争辩,他双臂松离她的腰身,转而抬手覆上其侧颊,“女子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