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你只消忍耐些时候,我会接你入府,至于名分一事,待此事平息,我会尽我所能为你……”
她抬眸望向身前这个极力欲要说服她的男人,这个在年前她尚认定是自己未来夫君的男人,她没有看错,若无当日祸事,他会是她的良人,会与她执手一世,可如今,他们再无可能了……
“公子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您是那个位子顺理成章的继承人,倘若容了我,怕是要就此与之无缘了。”
“我……”
她知道,他想说他不在乎,可对于一个自小矢志为万民谋福祉的男人,真要他不在乎,谈何容易,她又何德何能,让这个男人为她弃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公子不必再为我忧思,来赴约前,我已选了另一条路,不日便要动身了……定局已成,”她喉间一顿,凝声续道:“万请公子勿念。”
双掌牢牢把住她的双肩,他怎可能会让她就此离去,“……墨儿,到我的身边来过安稳日子,难道会比让你的双手染满血腥还不如?”
目色一凝,她声色微沉,“入了公子的府第,双手便可不用染血,便当真能就此过上安生日子了,”她问得太过直接,以致扶苏当即愕然,“以欺君祸首的身份入府,成为一件供人把玩的物什,为争主子的一夕之欢,献媚争宠,咽泪装欢,一步步地失去本我,而当墨儿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时,公子纵是有心容忍,又能耐到几时?”
就此,摁在她双肩上的手无力垂落,他无言静默。
视线随着他的臂膀落下,她续而仰首,“而当正妃入府时,公子后院必将不宁,若非我将她斗倒,便是她教我死得难看,这样的结果,当真是公子想要的?”
这样的结果,自然不会是他想要的,然……
“有时,我当真恨极了你的这份执念……”
“……”
情窦初开的年岁里,对这个男人,她渐生萌动,他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那份不参杂任何算计与阴谋的最为纯粹的情感,她在自己尚未被染上任何色彩前,独独给了这个男人。纵算是之后的张子房亦没能得到,不是她不想给,而是无力相予,只因那时的她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稚嫩与单纯,为了活下去,她的手上开始不断地染血……
她入了细作阵营半年,领略到的是那所谓的于乱世中存活的至理……同时又被编派到章邯的影密卫处秘密受训,章邯虽从不曾透露过什么,但她却隐隐有感,将来,她的这张脸兴许会派上大用场,是而,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半年后,她的眉目逐渐长开,本以为尚能有段平静日子,却不想风雨竟来得那般地快……
宫中盛宴,她遭人设陷,被四个借酒佯疯的世家子弟围截于一处殿阁内,身为一名渺若尘泥的细作,怎可伤了国之栋梁,权贵之后……她不得动武,亦不能反抗得太过激烈,勾起男人骨子里的残虐,遂而,唯有尽力与之周旋……闪避间,不慎被人扯落发上细簪,青丝散落后的容色,助长了他们的掠夺之心……
待到公子扶苏赶到时,她青丝已乱,衣衫处更是出现了几处残破,可谓甚是狼狈,他震怒之余,当即解下披风上前,却在其后探手欲要抚上她侧颜之际,于半中间凝住了动作。
她因着之前的疲于躲闪而致脚下乏力,遂而虚软倚靠上殿内方柱,而当下,她却强自立稳身子,抬眸与之相望,声嗓轻缓,喃喃低问,“公子嫌脏,是么?”
……
……
她之所以能活着,是为了在将来的某日被派上用场,然,对于这个缘由,却是鲜有人知,遂而,在人前,她仍须是个弱质女流,以至于此事落在了旁人眼中,她这么个落魄之人犹能安生活着,无外乎是身后之人权势滔天,故而,她就这样成了咸阳城内人口相传的帝国最高外室,加之不久前那四个朝臣之子横着出了宫门一事外泄,进一步坐实了只要公子扶苏还要她一日,旁人便不得觊觎这一谣言,而这,亦成了又一桩供他人茶余饭后笑乐的谈资……
她曾经的贴身侍婢,名曰环儿,许是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却傻到日日守在如今早已破败的旧府门前,以为那样便可等回她曾经的主子……
那个丫头不明白,她的主子既然活着,为何不再要她随侍在侧了呢?
自前次遭人围截,欲行不轨之事后,连章邯都曾提过,让她将环儿带在身边以策万全,却遭她厉声否决……只有她自己明白,如今的她连自己都护不了,又如何能保那个蠢丫头周全……
甘墨本以为那丫头过些时日便会死心离去,却不想自己低估了她的决意……她若不现身,那丫头怕就要将自己活活饿死在那座府门前了……
无奈之下,她不得不将其带回,可不管其后她如何对之晓以利害,皆是无用……
就这样,环儿留在了她的身边,亦就此,走上了一条死路……
“我……晚了一步,你要见她吗?”那个自细作营归来的冬日里,章邯如是对她道。
见,自然是要见的……
那一席白布下,罩住的,是一具衣衫残破,不得蔽体的尸身……
“小姐,环儿不怕死的,真的不怕的,你别赶环儿走……”记得那日,她是这般哭求她的吧!
她头脑有些发懵,怔了半晌……
许是怕她生了误解,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