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该怎么办……”
慈英叹了口气无奈地坐进沙发,正好看到桌上的素描本。他无意识地随手翻阅,看着空白纸面,缓缓拿出自己爱用的笔。
(看来,只能画了。)
无视裂开的伤口还有些疼痛,慈英任由体内奔窜的澎湃情感牵引,手上的黑色铅笔像拥有自我意识般,在纸面上飞舞着。没有任何想法的他,任由感觉带着他走。
很快地,他完成明显是眼前那张沉睡中的脸。
“……无聊。”
慈英从来不会情绪性地画画,更极少自发性地以‘人’为主题。
充满情感的绘画手法不是他的风格,他甚至对这种行为感到愤忾。
(这跟自慰有什么差别?真差劲。)
但他的手停不下来。不把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影像画下来,他怕体内愈来愈高涨的情感会撑破自己的身体。
他拿着许久未动过的画笔,已经感觉不到痛的手,快速在纸上勾勒出线条。
房间里只有沙沙声响和臣的呼吸声。质感极佳的纸上连毛发的阴影都清晰可见。慈英用泛着血丝的眼睛,犀利地观察沉睡中的男人。
抽离自我的慈英,用憎恨般的眼神,凝视这个让自己摇摆不定的青年。
以往慈英总是骄傲地觉得没有什么可胜过存在于自己心中,那种暧昧却又美丽的印象。缺少了这种感觉不但无法作画,也画不出动人的作品。
(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还是这个人不在这个限制内——)
虽然如此,臣的五官仍完美得不像这世上的生物。带着宛如被击倒的感觉还是停不下来。
(这种令人恨得牙痒痒的感情,难道就是爱情?)
老实说,他不认为自己能谈这种感情。
他交过女朋友,但那些人和绘画相比,所有人皆黯然失色。要不是照映曾经提醒过自己这个坏习惯,慈英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有这种倾向。
——大家都你正常的外表骗了。
慈英一心只想成为画家。虽然巧妙地躲进画布避开他不善应对的纷扰,但他尽量不以尖锐的感性去刺伤别人,而用柔和沉稳的言语和态度来做自己。
他傲慢又胆小,一路以高姿态独善其身。正因如此,才会被鹿间那种世故成人的卑鄙行为伤害。
即使如此,他还是他,没有任何改变。
不会像臣这样,伤害自己心中脆弱的部分,还会因为一次的做爱而受影响。
“……好卑鄙的人。”
慈英低笑着停下笔,看着完成的画,他只感觉到挫败。
感情驱使下画出的东西,如果糟得能立刻撕去就好了。然而成品却不逊于他任何一个作品,而且这幅作品像封寄不出去的情书,充满令人羞耻的思念。
沉稳中带着疲累的睡脸。画者连根头发都不放过的执着笔触,简直就像是沉醉在爱里的男人。
做爱时热情地放纵自己,事后却像天使般纯洁无邪,甚至有种神圣难以侵犯气质的男人,独自留下慈英沉静地睡去。
然而他一醒来,便会用他的声音和灿烂的眼神,扮演现实中的另一个自己吧。
“……嗯……”
臣翻了个身发出细微呻吟声。慈英移开先前将他姿态尽收心底的留恋眼神。臣的表情已跟先前完全不同。
惯性地皱起眉心,蜷缩着身体呓语。若说刚才的表情让慈英心生保护欲,那么现在的心情,就是想立刻吻醒他吧。
(我真是没救了。)
如果这就是迷恋,他欣然接受。尽管未知的情感灼热苦涩,却让他有全身被贯穿的麻痹快感。
看着臣的笑容没有刚刚的阴暗,而是带着豁然开朗似的安稳。
“我到底该怎么做?”
他低语着走到床边,伸手轻梳臣柔软的发丝,感受缠绕在指尖上的触感。然后移到他带着热度并有弹力的脸颊,祈祷似地抱住他的头轻声低语。
“真的……我该如何……才能留在你身边……?”
其实答案就在心里,但害怕被拒绝的慈英,却不敢正视答案。
无法抚去臣脸上难过表情的他,第一次想诅咒自己的不善表达。只会画画的自己,对臣是否有吸引力,睡过一次之后,他会对自己失去兴趣吗?
(我好怕。)
一想到如果被臣抛弃,慈英不禁涌起想死的冲动。
慈英在心中祈祷,当自己向臣表白时,他不会因为退怯而从自己身边逃开。
而且如果可以——他希望臣灿烂的眼神祇看着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