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惊梦  望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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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苏眉带着新炖的鲫鱼汤,到医院看表叔。

九点钟苏眉出门的时候,林夏还在呼呼大睡,原本苏眉以为回家之后,两人又会吵一架,谁知道他昨晚又是半夜才回家,喝的不省人事,在卫生间里吐了个天翻地覆,自己都顾不得自己了,哪有精力用来吵架。

加上今天是个阴天,气候凉爽,正适合睡懒觉,估计不睡到中午估计是不会起来的,出门之前,苏眉把他的中饭做好,并在微信上给他留了言。

不管苏眉现在对生活多么不满意,怎么吐槽老公吐槽婚姻,但她绝对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只顾着自己不顾别人的人,好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不能像当年那样如胶似漆,不过退而求其次,最起码的江湖道义还是要有的。

不过这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她还是无奈而悲哀地感觉到,她和他的心,真的在渐行渐远。

正巧这天早上那位结肠癌老人病愈出院,他住的那张床就空了出来,苏眉到医院的时候,护士正在埋头整理床铺,换上新的床单和被套。

表婶絮絮叨叨地跟苏眉诉说那个老人出院的种种,比如说他家儿子和媳妇好像闹了别扭,媳妇来医院后一直板着脸,一笑都不笑,也不跟别人打招呼。表叔则偏着头,沉默无声地看着护士的一举一动,嘴角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苏眉从表叔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几分羡慕之情。他一定是羡慕刚刚出院的那位老人吧,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可以和家人好好团聚了,而他自己,还要继续躺在冰冷的病房里,忍受着疾病所带来的煎熬与痛苦。

苏眉安慰他:“表叔,再过几天,您也可以出院啦。”

表叔朝她笑笑,没有说话。

护士将床铺整理好,抱着脏了的床单和被套,离开了房间。表叔望着那个空空荡荡的床铺,幽幽地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明天住过来的是谁?”

表叔人在病中,深受其苦,说出的这句话听上去有一种格外的凄凉之感。想想也是,小小的一张床,就像一片幽闭的孤岛,囚禁了鲜活的躯体,也禁锢了自由的灵魂。如果可以的话,这张床,就永远地让它空下去,不要再有新的人住进来了。

可是现实生活中,医院里的床位比宾馆里的都要走俏,每个房间都满满当当不说,就连走廊上都摆着很多加床,一张狭窄的床,紧紧靠着墙壁,占据了走廊的一半,就承担了一个家庭对于生命的希冀。

闲谈之间,表叔提到医院的枕头不太舒服,这两天睡得脖子有点酸,表婶就挤兑他,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矫情。

苏眉笑了笑,然后起身,编造了个借口,说要出去趟,其实刚刚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眉想到商场给表叔买个新枕头。

虽然表面上看挺高冷的,苏眉骨子里还是个很细腻的姑娘。

苏眉在商场里左挑右选,才找到了一个满意的枕头,等她一个小时之后再回来的时候,一进病房,就注意到刚刚空出来的那张床铺上已经住了人。

新来的病人并没有睡,蜷曲着腿,背靠床头,坐在那里,背后垫着叠好的被子和枕头,膝盖上摊开一本书。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遮盖住了她大半个脸,苏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

苏眉走近了,那个姑娘才抬起头,用略带着好奇的眼神,朝她望了望。

好熟悉的一张脸,明明在哪见过,一下子却又想不起来。

再仔细一想,苏眉心里一惊,分明是昨天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个女孩。

怎么会是她?苏眉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意相信。

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许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孩呢,这个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还是挺多的。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昨天见到的那个小伙子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热水瓶,显然是刚刚打开水回来。

证据确凿,苏眉瞬间就怔在原地,像愣愣的木雕一样。

昨天她还在羡慕着他们,他们男帅女靓,衣着光鲜,恩爱有加,简直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一对璧人。苏眉以为他们也是来探视病人的,可没想到的,原来他们自己就是病人。

真是造化弄人,人生无常。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们住在这个病房,想必也是肠道方面的疾病了,苏眉希望这个姑娘只是和住在最外边的那个男孩一样,只是轻微的疾病,可千万不要和表叔以及昨天出院的那位老人一样的癌症。癌症这个词,用在这样青春而美丽的女孩身上,会显得格外的沉重与残酷。

苏眉主动跟那个小伙子搭讪:“嗨,你们是刚刚才住进来的吗?”

小伙子朝她微笑,然后点点头。

苏眉朝床上看了看,又问:“是你女朋友?问题应该不严重吧?”

问完,苏眉立即别过脸,心里莫名慌乱起来,她的眼睛在病房里四下看,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她自己很清楚,其实自己是生怕听到那个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小伙子笑着点点头,然后朝床上看了看。

姑娘仍旧坐在床上,放下了书,抱着膝盖,转过头,咬着下唇,静静地望着窗外。

小伙子走到姑娘身边,给她倒了一杯开水,递给她,然后温柔地问她:“要不要躺一会?”

苏眉正想继续问的时候,一旁的表婶抢过了话茬,她跟姑娘攀谈起来。

她满是不解地问他:“怎么你们父母没来医院照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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